听到黎宇落的这一话,黄石海的动作竟然停下了,其食指放在扳机处,却迟迟没有扣下,好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哈哈哈,还不开枪吗?”黎宇落冷笑了一声,继续挑衅着说道,只不过他的语气却非常的平和,像是在讲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不是说好了,站到最后的人可以获得自由吗?怎么,游戏规则变了?”
黄石海站在原地,没有做声。
此时此刻,他要是就这样将黎宇落给直接打死,那他身后的这些宾客们会怎么想,他岂不是成了一个言而无信之人?
但是,他要是不把黎宇落打死,那他毫无疑问地成为了今晚最大的笑柄——原本被当作活祭品的一个人,最后却成了游戏的赢家,这说出去岂不是要被那些圈子里的人笑话。
本来黎宇落不开口还好,一枪崩了就没事了,但是他却强调了“游戏规则”这四个字。
须知道,要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规则和信誉则是两个必不可少的充要条件。
如若是遵守规则,那么你就将会获得良好的信誉,而一旦你拥有了良好的信誉,那么你就可以来制定专属于你的规则。
因为别人信任你、赞同你,认为你不会偏袒其中的任何一方,人际和权势才会得以慢慢地建立。
可是现在,黄石海却不得不,在规则和笑柄当中做出决定。
要是他选择了前者,那么在接下来这段时间里,他势必会成为大家取乐的材料,威信自然也要下降三分。
犹豫片刻,只见黄石海取下了狙击枪的弹夹,让手下拿来了另外一副。
换好,上膛。
他的视线通过狙击枪的瞄准镜,紧紧地盯着黎宇落的双腿,之后便“嗖”的一下打了过去,直接命中!
黎宇落低下头来,看着自己被击中的右腿,释怀一笑。
紧接着,随着全身的神经迅速地在肢体各处麻木,黎宇落不一会儿便倒了下去。
“黄狱长,您这……竟然还有附加节目啊?”站在黄石海旁边的崔董事冷声一笑,斜着眼睛讥讽道,“都不好好通知我们一声,得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才是呀。”
“哈哈,各位见笑了,有时候会出现一些小插曲,也是在所难免的。”
黄石海说罢,便想转身走回座位上,却不料竟被那位崔董事一把拦下。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黄狱长。既然你的选手也倒下了,那么这一次的赌注……到底应该归谁所有呢?”
崔董事说完之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站在人群后面的郑元强,像是在打着什么暗号。
“妈,什么赌注?”
之前的那个帅小伙,仿佛是又听到了什么新鲜事一般,急不可耐地询问着他前面的这个旗袍贵妇,说道。
“没你的事,安静地吃你的饭吧!”旗袍贵妇一改往常宠溺的态度,没好气地回答道。
“还是崔董事考虑得周到,不过今天有众多客人到此,详细内容还请改天再谈。这赌注嘛,就按照老样子,先放在赵董事那,不知您意下如何?”
果真是为人圆滑,黄石海说起话来,一字一句竟点滴不漏。
“这样甚好,那就拜托赵董事了。黄狱长,请。”崔董事将右手伸出,做了个邀约状,恭敬地说道。
“请。”黄石海同样地回了个礼,看台上的众人又一齐来到了餐桌旁。
郑元强就坐后,心里的算盘打得飞快,暗自想到:“这个黎宇落究竟是个什么来头,前些时候还是一副弱鸡的样子……果然,三清说的没错。”
“父亲,刚刚站在底下的那个人……”赵秋雪坐在他父亲的一侧,低声说道,却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没……没什么。”
赵秋雪摇摇头,赶紧摆手否认掉。然而,她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默默地打量着。
“他刚才被打中的时候,绝对是笑了!这个人……这个人……”
大约又过了一个多钟头,这场宴会才终于是结束了。
腥红的晚宴,月色之下必将沾染鲜血,而那浴血之人,究竟是会涅磐重生,还是就此沉沦……
现在已经是凌晨十二点了,本该早早打烊的黎家餐馆,此时此刻却还亮着灯。而在那微弱的灯光下面,是一个少女疲惫的身影。
“小瑛,回家吧。”
门外,黎叔慈祥的声音传来,他已经等了黎氏瑛快半个小时,心疼地催促道:“走吧,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把店内的里里外外,全部都又擦拭了一遍之后,黎氏瑛终于是停下了手中的活,掠去自己额头上的汗珠,轻轻地叹了口气。
推开新换上的店门,黎氏瑛来到了小店外,看见她父亲正在静静等着她,犹豫了一下,说道:
“爸,我以后不会再像个小姑娘似的了,虽然……虽然我现在还小,但是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爸的,绝对!”
稚幼的少女,仿佛在一夜之间突然长大……
黎叔眼角含泪,隐隐地转过头去,擦掉快要溢出的泪水。
随后,他又回过身来,略微哽咽地说:“好,我家小瑛长大了、懂事了,来。”
说罢,黎叔便张开了双手,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女儿,说道:“走吧,我们回家。”
“嗯,回家。”
店门已被锁上,父女俩伴着橘黄色的路灯,回到了后山脚下的家中。这一路上,多的是那些在平时,难以说出口的心里话。
和父亲互道了晚安之后,黎氏瑛便来到了自己的房间,一头栽进了被子里。
然而,她却始终没有办法入睡,眼角处总是留有未干的泪痕,“宇落,你一定要没事啊……”
第二天傍晚,黎宇落从沉睡之中苏醒了过来,但他却还是可以感受到,那股残留在自己体内的麻木。
“你这小子,可算是醒了。”
黎宇落缓缓地睁开眼睛,看见自己的床边竟坐着一个人,便猛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警觉地问道:“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
眼前的人,正是昨晚秒杀了众多囚犯,如今在东区监狱担任一把手的黑帽。
他看到黎宇落反应得这么激烈,竟也不慌不忙,慢悠悠地说道:
“普通人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下醒来,不是应该会先问‘我在哪’、‘我怎么会在这’……类似这种问题的吗?那么着急地就想要打探情报,怎么着,以前当过兵啊?”
黎宇落被其这么反问道,心里的警戒一下子就提了上来,默语道:“这个人很会察言观色,我说话得小心一些才行。”
见对方没有搭理自己,黑帽便也识趣地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换了个口气,说:“也罢,你看起来也不过是十八九岁的样子,说当过兵的话,未免也太嫩了点。”
黑帽顿了一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而又继续说道:“之前你把我摔倒的那招……是柔道里面的飞身十字固吧?”
“嗯。”黎宇落应道。
“但……后面的呢?”
“什么后面的?”
“后面你打我的那几拳。”
“哦,那是我瞎打的。”
“瞎打的?”黑帽摇摇头,一脸不屑地看着黎宇落,“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
黎宇落望向黑帽,时而又打量着四周,但就是没有说话。
“算了,反正我问你,估计你也是不会说的。对了,这里是东区监狱,以后咱俩就住在同一间牢房了。我叫黑帽,你呢?”
黎宇落走下床,抖了抖身子,左右粗略地环顾了一下,用手指轻轻地碰了碰自己受伤的左脸。
“咝”,只是稍微接触了一下,就疼得黎宇落咬紧了腮帮子!
他转过身来,又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个男人,见其对自己的态度还算不错,便回答道:“我叫黎宇落。”
“黎宇落?真名还是代号?”黑帽摸了摸自己的小胡渣,问道。
“真名。”黎宇落淡淡地说。
“真名?在这里,我劝你还是取一个代号比较好,像什么鸡腿、铁钉、肉包子、大裤衩、红色高跟鞋……都可以。不然的话,等哪天你要是出去了,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说不定还会连累你的家人。”
黑帽似乎是对黎宇落很感兴趣,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话。
“当然,这个监狱……还没有人活着走出去过。”
“哦?怎么说?”黎宇落眉头一紧,紧接着问道。
“还怎么说,这里是临湾监狱啊,越南最大的监狱!关在这里面的人,不是杀人犯就是连环杀人犯,想要离开的话,就只能是变成尸体被抬出去了……”
黑帽半倚着牢房门,双手叉兜,又问道:“哦对,你又是怎么进来的?杀了几个?”
“我没杀人,我是清白的。”
“哈哈哈哈哈哈……”听完黎宇落说的话之后,黑帽便突然大笑了起来,“这里的所有人都是清白的,你信不信?”
黎宇落见其不愿相信自己,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沉思了片刻,接着说道:“我要出去,我有非出去不可的理由……”
“诶巧了,我也有,要不咱俩组个伴?其实我也是被陷害来的,不骗你。”没等黎宇落把话讲完,黑帽就抢先一步说道,顺便开了个小玩笑。
然而,黎宇落却是没有一点要笑的意思,反而是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算了算了,先不说这个了,我先带你出去转转吧,如何?”
说完,黑帽把头一歪,用手对着黎宇落指了指,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黎宇落。”
见对方半天都想不起自己的名字,黎宇落便直接说道:“代号是吗?让我想想……”
“不如……你就叫红脸怎么样?还挺符合你现在的样子的,哈哈哈哈哈……”
“什么?”黎宇落不解地皱了皱眉,表示对“红脸”这个名字,感到很无奈。
黑帽说罢,像是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身就到牢房后面的床上翻找了起来。
不一会儿,他的手上便似乎是多出了一样东西。
“这个黑色的……是什么?”黎宇落有些不解。
“面具。”
黎宇落仔细一看,还果真是个面具。
只见那个面具不大也不小,刚好可以遮住黎宇落的一整张脸,光滑的表面上没有其他多余的图案,就连后面那根用来固定面具的细带也都是黑的。
值得一提的是,它皮质的外壳做成了一个类似骷髅头的形状,看上去有点让人慎得慌。
“假面。”黎宇落轻声说道。
“代号吗?嗯……听上去,好像确实是比‘红脸’要高级一点。”黑帽顿了一顿,又道,“这个面具,是之前一个异教徒留下的,放在我这里也没什么用,想不到竟然还挺适合你的。”
说完,黑帽便把手中的面具扔给了黎宇落,“喏,就当是见面礼物了。”
黎宇落看着那副有点吓人的面具,二话不说就将其撕成了两半,“我戴左半边就行。”
“哈哈哈,随便你怎么好了。”
黑帽说罢,便起先离开了牢房,又道:“我在外面等你,你弄好了出来就行。”
犹豫了一下之后,黎宇落最终还是忍着疼痛,把那半副面具给带上了。
然后,黎宇落和黑帽俩人,便沿着牢房外的环形走道,向前踱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