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晚整晚抹着瓶底厚的妆容,穿梭在灯红酒绿的包间和厅堂里,看着各式各样的欲望男女,真真掉进了一座大染缸。
黎一缘是清白的,她看着或猥琐、或高雅的场面,像一个冷静的旁观者。
小妹妹,来!
先生,您需要什么?黎一缘屁颠屁颠勤快的过去。
来,陪哥唱一曲!说着肮脏的爪子暧昧的搂在了黎一缘的腰上。
黎一缘巧妙的反身站在陌生人另一边。先生,不好意思,我不会唱歌。她笑着摇头,不卑不亢的说。
骗鬼呀?我今天就要你唱!陌生人喝高了,蛮横起来。
对不起,我真的不会唱,要不叫一个专门陪唱的过来?黎一缘好脾气的说。
那你是专门负责干什么的?陌生人猥亵的接口笑问,一闪身凑到黎一缘面前来。
我负责端酒、上小吃、甜点,先生您需要点什么?黎一缘退开一步问。
就要你陪我唱歌,我给你小费。
对不起,本店规定不允许服务生私下收客人小费,先生您要来点什么吗?黎一缘说的像机器一样彬彬有礼。
没错,她就是一架冰冷的机器美人,不愿意迎合来这里的客人。
遇到个识趣的人,便也就罢了,不再强人所难,遇到一些胡搅蛮缠的,反而越来劲,硬生生的拉拉扯扯的,搞的黎一缘气的要命,真恨不得过去给两巴掌。可是脸上还要陪着笑,急急的想法子摆脱。有一次连衣服袖子都扯破了。最后是大堂经理过来,才解了围,完了黎一缘还被狠狠训了顿,理由是惹客人不开心。
黎一缘心里气极,嘴上却什么也没说,也没有掉眼泪。幸好厚厚的妆容只适合虚假的媚笑,生气的阴戾看上去很不明显。
她一个人孤独的忙碌着,每晚回去,便听着同寝室的女孩们笑谈赚了多少小费,吹她们的新衣服、化妆品买成多少多少钱,新交的男朋友如何如何的帅如何如何的有钱,所有的一切像一场虚幻,然而又那么真实。
她不够高傲,不会去鄙视身边人的所作所为,哪怕那些陪酒陪睡的小姐,她都可以平等的看待她们,可是,她总是那样难以融入她们,好像一只混入羊群的小白马,吃着一样的草,却长不出卷卷的羊毛来。
身边有人慢慢的富了,却变得没底气,黎一缘和少数新来的继续着她们又穷又有骨气的生活,可是,这骨气总持续不了多久,就被花花世界给消磨没了。
黎一缘还坚持着。
卸了妆,她还是那么清纯的样子,美丽的卓尔不群。她真该谢谢如今的化妆术,把女人化的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美,让她天然的美貌隐匿到了妆容后,不那么出众,自然也就招摇不起来了。
白天就不一样了,黎一缘素颜的样子上街,总迎来一片回头率。
“黎一缘,快点招呼3号雅间的客人!”大堂经理婉如向黎一缘下达命令。
黎一缘忙的真想把自己变成个超人了,整夜从包间里进进出出,端茶递酒,开瓶子,可忙成这样,连续两个月,她的啤酒销售业绩还是最差的。如今,连新来的红都超过了她。
有时候付出和收获是不成正比的,没找着道,只好如此费力不讨好的瞎忙活。
谁叫她不陪喝不陪唱呢?啤酒可不会愣生生的跑到客人肚子里。
由此,黎一缘有了让人鄙视的理由,婉如现在就很鄙视她,毕竟酒吧盈利越多,她的提成就越高,明确的说,黎一缘像夹在一捆金条里的稻草一样,损害了她的钱袋子。谁挡她挣钱,她就跟谁来气。
“清高啥呢?要真清高,就不来这种地儿了!”几个刻薄的小姐妹私下里嘁嘁喳喳的,她们终于找到了参照物,可以扬眉吐气了。
黎一缘平静的忙碌着,仍旧和以往一样,像旧社会里沦落烟花地的官家小姐,高傲而尴尬。
日子表面上如死水一般的静,其实内地里,早霉烂成一汪发臭的绿。
这里的人身上,沾满绿色的霉菌,并任它安然定居,繁殖,这霉菌有似穿透皮肉的能力,直到整个的腐蚀了一个人的内心,把她彻头彻尾变成霉菌人,才肯善罢甘休,又去寻找下一个目标。被腐蚀了的人同时又变成一个新的攻击体,把越来越多的人变成她的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