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给我快点,就你这么个速度搬到晚上都办不完!”一个穿着花衬衫的年轻男子大声呵斥着,整个工地都听得到他的声音。
林异没说话,垂着头,继续把砖往手扶车里装。
“你以为这还是学校?还有人惯着你?我给你说,你不想干,有的是人干这活,你今天不给我把那边的砖办完,明天就别来上班了!”
“张哥,算了算了,一个毛头小子,别和他一般见识,慢慢他就适应了。”一个中年男子替林异解围,说着把一根烟向花衬衫男子递了过去……
同样的呵斥几乎每天都在进行,花衬衫男子是工地包工头的侄子,是工地上的监工,其实他每个月工资还没有民工高,但每个人都不敢惹他,不然他随便找点茬就可以扣工资,这个人不知道怎么的看林异不顺眼,每天都要找林异的茬。
话说林异在工地搬砖也快一个月了,一个月以前,林异还是一个高中生,衣食无忧,虽说家里也不算有钱,但衣食无忧,平日里倒也得过且过,谁曾想,一个月后,高考落榜,父亲又因为赌博欠下一屁股账跑了,不得已,林异只好到工地上谋求生活。
其实当个民工也不是很差,至少每个月工资也有五六千块钱,但就一点,累!林异以前哪干过这种活,第一天干完两只手两条腿就肿了,整个人几乎都散架了,回到家饭都没吃倒头就睡,然后呢?然后又能怎么样?咬咬牙,继续干呗。
就这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林异相当于做了整形手术一般,整个人完全变了,以前的他,虽说算不上英俊,但至少也不算差,而现在呢?
满脸的络腮胡子,头发老长,活脱脱一个颓废的民工形象,一米七几的身高不能算矮了,却弯着背,整个人看上起缺乏自信。
一天的活终于干完了,蹲在马路边,林异掏出了根烟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烟?三块一包的劣质烟,抽一口肺就火辣辣地疼,但用来排解苦郁倒是最好不过了。
“妈,我回来了。”林异在门外喊道。
“儿子你回来了啊,快把饭吃了,看把你这累的。”推开门的是一个中年肥胖女人,满是皱纹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吃了饭,洗了澡,林异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死活睡不着觉。
这样的生活和他以前所规划的生活真的犹如天壤之别,街坊邻居对他们家也愈发的冷漠,亲戚朋友得知他现在在工地上干活的时候,总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活生生的蔑视就写在脸上,满口的冷言冷语。
“是是是,我知道你们家苦,本来家里就没什么钱,东子他又是个赌鬼,林异你也不争气,不好好读书,连个大学都没考上,怪的了谁?要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的情况,哪里还有什么闲钱借给外人。”这是一个月前林异和他母亲借钱的时候小姨直接这么说的。
要知道以前他们家和小姨家关系还是很不错的,每年过年也有人情往来,而现在?
呵呵,这就是现实。
其实林异也不想当民工的,可是一个高中生,家里又没有关系,没有钱,就只有去当当什么网管啊,服务员之类的,顶死一个月一两千块钱,可他现在需要钱啊,父亲走的时候留了一屁股烂账,这些都是需要他还的。
这一个月里,很多次,林异都想简单地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真的,太累了,而且,除了累,更让他害怕的是那些以前的熟人的嘲笑,他不敢想象以前的同学知道自己现在在工地上做活的时候是一副什么表情。
可他唯一放心不下的是自己的母亲,现在爸爸又不知所踪,母亲的精神唯一寄托就是自己,如果自己就那么走了,他怕母亲也随了自己的后尘。
至于父亲,其实他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就欠了一屁股账,他父亲是一个小厂子的技术员,每个月也有那么几千块的工资,平时为人也挺好的,稳重,善良,这是他们厂子里的人对他的评价。一夜之间,他父亲就变成了一个欠了一屁股烂账的烂赌鬼,说实话,林异压根不信,可那一张张欠条是真的,他爸去赌钱的事也是真的,可他真的是难以接受。
夜深了,林异在胡思乱想中,也睡着了。
已经在工地干了一个半月了,一直没有发工资,老板的解释很简单,没有钱。其实只要在工地上做过活的人都知道,工地上拖欠工资真的是很普遍的现象,经常是拖欠到年底,然后发那么一两个月工资让你先过过年,然后呢?继续拖。
林异正想着工资的事,突然耳畔一声巨响。
“轰!”
一个什么击在了林异腿上,林异登时感到一阵剧痛。
“快,快点,愣着干什么,快打110啊!”工地顿时一阵混乱,林异很快被送到了医院。
“医生,怎么了,他的腿没什么事吧?不会残疾了吧?”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在病房外很急切地问道,他就是林异那个工地的包工头。
“没什么大事,就是腿骨折了,接了骨头,打打石膏,休养一段日子就好了,对了,你先去吧住院费交了吧。”医生说道。
“哦,那就好,那就好,我这就去吧住院费给交了。”
毕竟不算是大手术,第二天林异就能拄着拐杖到处走了,当了工地那边,包工头直接给了他七千块钱叫他走人,林异倒也没有纠缠,领了钱,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这件事他并没有告诉母亲,怕她担心,就谎称陪老板办事,这几天不回来了。
心里漫无目的,索性坐车去了邻县,随便找了个旅馆,买了烟酒吃喝,就在旅馆里呆了几天。
这几天他就在想一个问题,自己到底以后该怎么办,想了半天,还是毫无思绪,说真的,如果不是担心母亲,他现在可能直接就会从这跳下去,结束自己的生命。
就待在旅馆这几天,就用了几百块了,林异觉着不能这么挥霍他余剩不多的钱了,换做以前,他是很少在意这些问题的,反正没钱了就问家里要,家里也会给你。而现在自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很多事都不能由着性子想当然以为了。
想着该到哪儿去,忽然想到了爷爷以前在乡下住的的那件屋子,钥匙还在,爷爷死后就没人去那屋子了,家里也没有卖掉,倒是可以到那里去住上一段时间,顺便给爷爷上上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