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云重,头顶的夜色里只能偶尔看到几点星辰,却不见明月。
庭院的花草静默无声,淡淡风中像夹着一股淡淡的忧思,压得它们微微颔首。
池中锦鲤沉底,睁大圆鼓鼓的眼睛一动不动,仿若在躲避水面的清风。池边寒鹭似鸦,栖而复惊。
入夜后的庄园一直静谧的让人有些空虚,房间太多,不知哪一间才是主人家,仆役们都去休息了,几个当值的聚在门房中等候使唤。
心奕刚刚苏醒,被院中柔和的清辉吸引,不想惊扰到主人家,独自走到了院中的小亭里。抬首看着方才被云遮住的那颗暗星,静美的像一副画。
只是画中的佳人心系天佑,好看的柳眉微蹙着。
在空中找不到明月,又低头去看池水。突然看到院中那些一直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明珠,每隔一段便有一颗,怪不得庄园像是始终笼罩在月光中似得,不至于陷入没有月光的黑暗夜色之中。
心奕把长发简单的用那紫玉簪扎起,看着亭中一颗明珠出神。挂念着此时是否有人能陪伴天佑,天佑是否已经知道了她安然无事。
刚从昏迷中醒来,忧思又上心头,今夜注定难眠了。
远处的一个房间里,从外面看和其他房间如出一辙,只是里面的装饰截然不同。单是那颗将屋中照的明如白日却毫不刺眼的夜明珠,比院中那些大了数倍,便已经价值连城。
这是莫家的传统,经商世家的根基是人脉,内部再如何奢华,外表的低调是必须的。
莫不言的房间看起来和其他房间相同,总会从一定程度上让莫家的下属们觉得亲近平等。不知道多少个初入莫家的客卿随从为此心生慰意,虽然虚伪,但确实得了许多人心。
莫不言手中拿着几封信纸,看着上面记录的内容,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神秘老人到达镐唐城,赵长为亲自带数名修道者袭击城外山下的一处人家。
据说是曾经的北冥老祖和两位来自天石的老人隐居于此?信纸此处加了问号,说明这个情报送信人也没有十成把握。
被赵长为清剿的人家中有人逃去了山中,镐唐城周围封山近三年。
封锁山林的衙役不时被似乎是凶兽的东西重伤。
镐唐城附近的山中传闻出现了绝伤前辈的至宝,诸多修士蜂拥而至。
雪峰上北冥家和独孤家两方互相争夺宝物,北冥家的冰河、君子风、独孤家的独孤木之同时到场,双方发生战斗,一名七阶神修佣兵当场身亡,另外一名七阶神修佣兵重伤逃走。
夺宝结果出乎意料,双方均一无所获。据当时在场的散修说是被那个逃走的神修所得,只是事后再无那个神修的丝毫踪迹,至宝究竟是何物不得而知。
雪峰夺宝后隔日,镐唐城城主赵长为遇袭,袭击者是两人一狼,似乎是驭兽使。赵长为在独孤家的帮助下破境结成金丹,导致袭击错误估计了赵长为的修为。袭击失败,两人一狼被赵长为率领几名修道者追至山中,恰好遇到雪崩,豺狼妖出世,赵长为瞬间被杀。
至此夜袭赵长为的两人一狼又在苍冥岛失去了踪迹,再无其他消息。
之后就是一些祝少主前程似锦、莫家永世繁荣之类的阿谀话语。信纸最后,一个带着莫家金枝玉叶标记的“密”字印盖上。
莫家能够成为北方三岛上第一大经商世家,自然有着不止是会做生意而已。莫家商铺遍布大陆各地,凡是有城市的地方,都有莫家的附属,情报方面同样也是首屈一指。
莫不言随手一折将信丢进旁边的纸篓中,轻轻托着下巴,笑着眯起眼睛饶有兴趣的看着窗外远处的亭中。
心奕还在那静静的站着,眼睛看向空气的虚无中,发呆时灵动的眼眸不时眨动,依然有一种空灵之美。
莫不言看着心奕有些出神了,手指在紫檀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击着。愣了一会,莫不言自言自语的说着。
“算算时间,上次见心奕的那晚,正好是赵长为遇袭的时候,看来袭击赵长为的两人就是心奕和她口中的天佑了。”
“只是这么短时间便从苍冥岛到了尚宫岛,怎么做到的呢?跨越大陆的传送阵只还在古族中存在,难道真是驭兽使?”
“不,不对,上官家的驭兽使去苍冥岛袭击赵长为作什么?上官家和北冥家关系好到这种程度了?去给北冥老祖报仇的么。那晚我看到他们两人和那只狼的姿态可不像驭兽使的。”
“看来原因在那只狼身上,如果那只狼是狼族的一员,古族盛会召开,狼族要通过传送阵从苍冥岛到尚宫岛上,就正好一起带上了心奕两人。这样的话一切就说通了,只是狼族为什么让两个外人去古族盛会呢?”
“这次的古族盛会邀请了许多世家前去观礼,我莫家始终中立没有受到邀请,不过苍冥岛的许多世家可是都收到了。看来心奕也是哪个世家中人啊,哪家呢?我可不觉你真是叫上官心奕。”
莫不言视线一移,目光落到纸篓中信纸上的“北冥老祖”四个字上。
屋中昂贵的安神檀香已经燃烧近半,莫不言还是没有丝毫困意,一直托着下巴注视着远处同样毫无睡意的心奕。
看出心奕眼中的忧思,莫不言莫名有些嫉妒未曾谋面的天佑,竟能得心奕如此挂牵,同时又对亭中形单影只的女孩充满了怜惜。
莫不言突然发现自己有些担忧心奕,刚刚从昏迷中醒来,又不能修炼,这样劳神对于身体很不好。所以莫不言决定逗一逗她,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
“嘿美女,你是这的主人么?”
莫不言从屋中出来,悄悄走进亭中,开口问道。
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心奕一跳,回头一看,身穿便服的莫不言正站在离她极尽的地方,两人鼻尖几乎相碰。心奕匆忙往后退了两步,险些撞到亭中的石桌上,这才看清莫不言的样貌。
莫不言生的算的上十分英俊,唇薄齿白,鼻梁高挺,尤其眉眼之中总带着一抹笑意,眯成月牙似得的眼睛让人觉得他十分容易亲近。
心奕总觉得这笑容有些熟悉,脑海中突然闪过以前见到的那些商贩或者酒楼小二招揽客人时的笑脸,再看莫不言脸上的笑意,果然有几分相似。只是这种笑容在莫不言脸上少了那些阿谀的意味,只是简单的会让人觉得此人友善可亲。
不过听到他的问话,再加上刚才行为,心奕不由心生警惕。没有答话,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小心的看着莫不言的动作。
“奥?你不是这的主人那你刚才怎么擅自用人家的茶杯喝水呢?”
莫不言看着石桌上的茶具,带着笑意问道,随手取下亭中石柱上的一颗明珠把玩着。
心奕神情微窘,刚才她醒来后就来到了亭中,有些口渴,看到那个好看的茶壶中热茶未凉,就喝了些。
其实这也是个莫不言的习惯,他不热衷于品茶,但思考时有时会口渴,就命令仆役始终保证亭中的茶壶里盛有能即刻饮用的温茶。
只是窘意一闪而过,心奕看到莫不言的动作,心中一个念头飘过:“贼?”
不易察觉的又往后挪动了些,尽量和莫不言拉开些距离。故作清冷的说道:
“我是来这的客人,主人家自然会以茶待客。”
“哦,呵,我可不是客人,你知道主人家的房间在哪吗?”
听到心奕说自己是客人,莫不言看着心奕一本正经的样子,觉得有些可爱。她这客人醒来不去知会一声主家,反而一整晚独自站在这亭中。不由的打趣问道。
这话听到心奕耳中却是让心奕心中一凛,不是客人?他自己承认了?这下心奕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一言不发,只是有些紧张的盯着莫不言。
莫不言看到心奕的神情,觉得是时候适可而止了,微微一笑,抛开阴阳怪气的语气,语调温和的说道:
“好了,夜里总有些凉,不要在这站着了,随我进屋去吧。”
心奕看莫不言走过来,突然看向莫不言身后的空中,抬手指着天上的夜色里大叫道:
“呀,飞剑!”
“啊?”莫不言扭头顺着心奕手指的方向看去,什么也没发现。
“啊!”
莫不言一声哀嚎倒在了下去,心奕从脑后一茶壶砸晕了莫不言。手中的茶壶上砸成了两半,上面还沾着一小片血迹。
“少爷!”
倏地,几乎心奕用茶壶砸晕莫不言的同时,莫伯蓦地出现在亭中,扶住了莫不言的身子,只是莫不言已经昏过去了,头上淌出一小股血流。
“莫伯!少爷?”心奕看到莫伯口中的称呼又吓了一跳,手里的茶壶掉到地上彻底摔碎了。
“这是我们莫家的大少爷莫不言啊。”
“额……”
莫伯把莫不言抱回了屋中,心奕微张着小嘴在亭中凌乱,果然不是客人,原来他就是这庄园的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