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的昆明原来也就是雨季，但今年的雨水特别多。从昨夜凌晨开始下的雨到早晨还没停。看着儿子去上学了，我懒懒的躺在沙发上。昨晚改图到2点钟，今天竟然在6点多钟又醒了。看来应该要和睡懒觉的日子告别了。
今天不准备去上班，就在家里改图。这样效率要高一些。
我拿出电话，给行政部的杨姐发了个信息，告诉她：我今天在家里作图，不去公司了。
泡了壶浓浓的红茶，我回到房间。
工作的时候我喜欢一个人静静的，没有人来打扰。母亲知道我的习惯，所以起来后就在她的房间里看电视。
“叮铃～～叮铃～～叮铃～～”
“小刘，什么事情？”是助理小刘来的电话。
“李老师，你今天不来了吗？”
“有事情就说，我来不来要你管啊！”在作图的时候被人打扰是一件很恼火的事情。
“我昨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和谢师联系了，他说今天中午有时间，我就和他约了。他说12半左右来公司看设计。”
“那你昨天下午怎么不给我电话呢？要是我今天出差了、要是家里有什么事情了，你让我临时怎么安排呢？”这些小孩，怎么做事情都是这样毛毛糙糙的。
“我本来想打的～～，哦！是我想，你今天早上来了再告诉你也来得及，昨天下午我看杨～～所以就没有打扰你。”他的话里怎么有些吞吞吐吐的。
“你老实告诉我，昨天下午怎么了？”我觉得昨天下午在公司里一定发生了些什么事情，还应该和我有关系。
“没～～没什么。您来了就知道了。”
“你要是不说的话，我就不来了，客户你自己搞定吧。”
“别啊！李老师，你要不来，我怎么可能搞定客户呢～～好吧，我告诉您，您可不要说是我讲的。昨天下午杨经理在我们办公室里喝醉了，闹得好凶啊！后来还是张总叫人把她抬走的，张总一再强调让我们不要告诉你。”
什么～～杨茜在我们办公室里喝醉了？
“李老师，你还来吗？你要不来我就死定了。”小刘见我没说话，有些急了。
“你先把图纸都打出来，我一会来。”
“好的，我这就去打。谢谢您了！”
“别挂～嗯～～杨茜来了没有？”
“来了，刚才早操的时候我还见到她呢～～”
挂了小刘的电话，我完全没有再作图心思。这个杨茜，不是在我面前表现得很坚强的样子吗？怎么会上班时间在我的办公室里喝醉呢？她一直都知道我对她的态度，应该不至于啊！
我走到窗边，点上烟，看着濛濛细雨中的小区景色～～
到公司的时候已经快11点半了。开姐姐的车还真的有些不习惯，才两年没开手动挡的车，一路上竟然息了两次火。
进到公司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看大家看我的眼神都有些怪异。进到办公室，他们三个都在。小李在赶着刀小姐家的施工图，小杨和小刘在茶桌前聊天。看见我进来，他们俩连忙站起来。
“图都打好了吗？”我把装手提电脑的包放到桌上。
“打好了，也装订好了。”小刘连忙将打好的图纸放在我的桌子上。
“这几张效果图怎么那么红啊！这怎么给客户看呢？”我把图纸丢在桌子上。
“不知道为什么，公司的打印机今天有些偏色，打出来就是这个样子，不信您看我电脑上的图纸～～”小刘连忙把他电脑上的图纸打开。
“看什么看。公司的打印机有问题，你不会到外面去打吗？做事情为什么不动脑子呢！快去，现在就去外面重新打印。”
“小杨，让他自己去，你过来。”我把小杨叫住。
“李老师，你喝茶。”
“昨天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昨天小李谈完客户后，我们一起去外面吃饭。还给您带了一份。回来就看到杨姐端着瓶红酒在我们这里喝，她没说话，我们也不敢问。后来她喝醉了就开始哭、开始骂人。”
“都骂谁了？”
“骂行政部的杨姐和文经理他们。后来是张总来了，才叫人把她扶出去送回家。不过后来，我好像听说杨姐在小厨房热饭的时候和行政部的杨姐吵了一架。什么原因我不知道。”
“杨茜呢？我进来没见到她啊！”
“做完早操后她就出去了，好像是去什么设点的地方。”
“嗯。你去忙你的吧！”我把头靠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按照昨天早上开会的情形，他们几个人应该是有预谋的在针对杨茜，但为什么会这样呢？据我了解，他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冲突啊～～
想到这些有点心烦。我这个人天马行空惯了，不管在什么地方从来不参与人与人之间的斗争。就算在金阁的时候，一帮人为了争工装部的领导，斗得头破血流。但不管谁输谁赢都和我没关系，他们的业绩要靠我来取得，所以不管谁来做领导都丝毫不会影响到我的地位。
这么个屁大点的公司，人与人之间还那么复杂，肯定是杨茜在什么地方侵犯了他们的利益，要不然他们犯不着和她一个小姑娘计较。
管吗？我一个计划要走的人犯得着去管这些破事吗？但要是不管，就看着她被人欺负吗～～
“李老师，谢师他们来了。”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中午。
“好，我马上就来。”
算了，这些破事还是别管了，尽快把手里的工作作完吧！
和客户谈得很顺利，要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再过个几天就可以签合同了。
送走谢师一家，我打算还是回家去改图。正想走，张总进来了。
“老李，来我办公室一下，我们谈谈。”
“张总，你不是不知道，星期一设点要14套图纸，我现在根本就没有时间了。要谈什么等我把这些图做完再谈可以吗？”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他找我无非是两件事情。一件蒙自收款的事情，另一件杨茜的事情。而这两件事我现在都不想谈。
我打算在星期一告诉他我要离开的决定，到时候就什么事情都加在一起谈吧。当然我不会马上走，会把现在手上的工作完成，也会逐渐的把要开始的工作移交给接下来的人。我想这个过程大概要10天的样子。我从来不干那种甩手就走的事情。
“图做得怎么样了。星期一能拿得出来吗？”
“还能怎么样，今天原打算在家里做一天图的。这不，谢师他们要来，我又只好跑过来。这几天只能熬夜了。”我没告诉他其实我已经改完7套图了。
“只有辛苦你了，那我们就星期一下午找个时间好好谈谈。公司里有些事情，我想和你好好商量商量。”看着他脸上的歉意，我老是觉得假得很。倒是他老婆小唐，每次和我说话时都感觉得到她的真诚。
回到家，妈妈没在，应该是去打麻将了。
“～叮铃～～叮铃～～”
作了还不到半小时，电话又响了。我心里的火“腾”的就起来了。妈的，又有什么事啊！难道就不能让老子安安静静的把图作完吗～～
“喂～～谁啊！”我的声音很大，也很不客气。
“李珲，是我～～”
“明珠～～”
“是我～～我想见你。你现在有时间吗？”
“～～”看来这次是躲不掉了，但我应该怎么处理才妥当呢？
“你难道连见我一面的勇气都没有了吗？我有那么可怕吗？”见我一直没有回答，她的语气变得很差。
“我现在出差，没在昆明。”我真的还没有做好见她的准备，只好先拖一下，也好有时间好好的想想。
“那你哪天回来，我等你。你知道这次我来就是一定要见到你的，三十四年我都等过来了，所以这次时间再长我也可以等。”
“下星期二吧，我星期一晚上回来。”反正她已经来了，这一面是一定会见的，躲也躲不了。
“好，我现在住翠湖宾馆。星期二上午10点，我在二楼的咖啡厅等你。”
“行，我一定准时到。”
明珠啊！我要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你呢？
挂了电话，心里很烦躁，怎么也集中不起精神来改图，甚至有好几个地方的透视关系都搞乱了。
“叮铃～～叮铃～～叮铃～～”
看了今天想要把图改完是不可能的了。
“喂～～”
“李珲，我杨茜。我在你家小区门口。”
“你跑我们小区门口干什么？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住什么地方？”
“你别管，你就说来不来吧！是不是又要我等你一天？”
“好吧，你等我下。”我想了想，觉得今天的状况不太适合用很强硬的态度去对待她。
“我在你们小区中间的那道门，对面有家叫<香草小屋>的西餐厅。我在那里等你。”
我们小区对面什么时候有家西餐厅了？我怎么会不知道。她会不会找错地方了～～
来到小区门口，看着马路的对面的云晟小区。这个小区是后来盖的，所以在小区和马路的中间有一片20米左右的绿化带，两层楼高的小树长得非常茂盛。
没有什么西餐厅啊！这里我每天都要开车经过。她一定是找错地方了。我正要拿起电话打给她。
“李珲，这里～～”对面绿化带的边缘，一个穿白色紧身裙的女孩在向我招手。
小桥、流水～～木质的秋千、藤椅～～蓝白相间的遮阳伞。
小小的木篱笆，满院子的花草无一不显示了这家店老板的用心。
餐厅是用六套住房打通后连起来用的，再加上外面的小花园。环境非常好，在喧嚣的都市里的确能让人感到宁静。
餐厅不只是卖西餐，还留了两间房的位置做了个书屋兼茶吧。
“真不错。没想到我们家门口还有这么好的地方。我竟然会不知道。”
“请问两位要喝点什么？”因为现在不是吃饭时间，所以服务员没问我们吃什么。
“我喝茶，你呢？”我走到花园里的藤椅上坐下。
“我也喝茶吧！”她在我对面坐下。
“我们这里有绿茶、红茶和普洱。你们要喝什么茶呢？”
“来壶滇红。”
“好的，您稍等。”
“怎么，不喝酒了！”看着服务员走远，我打趣的说。
她瞅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支起一只手杵着下巴，看着被风吹得慢慢摇晃的秋千。
“先生，你们的茶，请慢用。”服务员很有礼貌。
“说吧，找我什么事。”我给她倒了杯茶，放到她面前。
“如果你心情不好，想要发呆的话，那就什么也不用说。”我喝了口茶，还不错。是正宗的滇红。
“我不想干了。”很久，她终于讲话了。
“不想做就不做，这有什么！现在这个社会，只要你有本事，在那里工作不都一样。”我觉得这基本就不算是个什么事情。
“你就不问我，是因为什么原因吗？”
“这重要吗？我们出来工作，除了生活上的需要以外，主要是让自己活得充实、快乐。要是在一个地方待得不开心了，走就是了。”工作那么多年，我早已经看惯了在私营企业里的来来去去。
“我要是有你说得那么潇洒就好了。你知道吗，张总是我表哥。”她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头。
“是吗？呵呵！我还真不知道呢。看来你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我虽然有一点点吃惊，但觉得也没什么。张总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老板。
“你不会怪我一直没跟你说吧！”她看来有些担心。
“没什么，现在很多公司基本都是家族模式，只要你不是他妈我就不会感到吃惊，更不会怪你。”我觉得有些好笑，我怪她干什么。她是谁的表妹跟我有关系吗。
“咯咯～～咯咯！我怎么会是他妈呢？你这个人说话真是没谱。”她笑了，看起来也不像刚才那样忧郁。
“对了嘛，人就是要这样，为什么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呢？该开心的时候就要开心，该玩的时候就去玩，这样才对得起你的青春年少。”
“呵呵！呵呵～～我还青春年少？也只有你敢这么讲，再过几年就要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她笑得花枝乱颤。
“二十五岁，多好的年华。你就不应该做什么部门经理，每天把自己打扮得就像个混迹职场多年的白领一样。这样的日子你快乐吗？你就应该找一个不用操心的工作，每天下班后，公司的各种事就和你没关系了。找找朋友、聊聊天、吃吃饭、谈谈恋爱，这才是你应该过的生活。”
“那我可以和你一起聊聊天、吃吃饭、谈谈恋爱吗？”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目光就这样赤裸裸的盯着我。
额～～我这不是没事找事吗？干吗把话题扯到什么谈恋爱上去。
“杨茜，还能好好的聊天吗？再提这些我就走了。”
“～～”
“我来公司是表哥求我来的，我原来在家软件公司做销售，业绩一直很好。表哥说他们公司要面向市场，最需要像我这样有销售经验的人。需要我来带领这个团队。还和我说了很多公司的远景规划，我就动心了。但来了以后，我才发现我根本就不了解这个行业，和我原来所做的销售工作完全不一样。”
“还有就是你表哥和你说的那些远景规划根本就是狗屁！”我笑容里充满了嘲讽。
“原来你也有这种感觉啊！”
“难道你忘记了，我在这个行业里已经待了二十多年了。什么事情我没有见过。就张总一天谈的那些规划，根本就是胡说八道。他这么多年一直在做朋友的工程，早就和这个市场脱节了。我有时候真的很怀疑他这个公司做了有十年。”
“但我想既然来了，就努力去把这份工作做好，半途而废不是我杨茜的性格。”
“在和下面工人聊天的过程中，我得知杨姐、文经理他们三个人，把进公司的材料价格提高了百分之十，要是施工队不用他们指定的材料，他们就会找各种原因扣工程队的款。知道这个事情，我就跟表哥说了。表哥当时很气愤，说要找他们来谈话，要彻底整顿。”
我听着她说话，没有插嘴。
“后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处理的，反正杨姐他们知道是我告的状，就开始事事都针对我。”
“你工作几年了？”我真的不知道这丫头在原来的公司怎么混的。
“三年了，13年毕业的。”她有些不明白我为什么问这些。
“你学什么专业的？”
“工商管理。我是云南大学毕业的。”她的脸上有些自豪。光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云南省内最好的一所大学。
“你在原来的公司做销售，应该基本上是属于自己的客户自己发展，自己的事情自己完成，很少大家一起合作吧。”
“是啊，你怎么会知道。我们除了早上晨会以外，基本大家都不见面。我当时都是自己跑客源，后期维护也是靠自己。”
“呵呵！我觉得你表哥就是一个混蛋，他把你弄到公司里干什么？你的性格本来就最适合原来的那份工作。”我把杯子里的茶喝完，又到了一杯。弯腰捡起地上的一片落叶，轻轻的吹了口气，让它飘悠悠的落向远方。
“李珲，你问我我那么多，最后一点建设性的意见都不给？”
“我给了啊。”
“你什么时候说的？”她一口喝完杯中的茶，嘭～的一声把杯子放在桌上。
“嘿嘿～～脾气不小。我刚才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你就适合原来的那种工作。赶快走吧！真是个笨蛋！”
“你也认为我做不好？你也认为我在公司里就是个摆设？”她有些激动，胸口不断的上下起伏着。
“大小姐，是你自己先提出不想干了，现在我只不过是支持你这样做，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那你老实告诉我，我是不是什么都做不好？”她平息了下情绪，给自己到了杯茶。
“我怎么知道你能不能做好？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我不管，我就是希望你告诉我，我知道你一定会给出我想要的答案。”这丫头终于露出了她不讲理的一面，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杨茜。
“杨茜，其实知不知道有区别吗？离开公司，一切都结束了。孰对孰错也就没有意义了。”我真的不想把她变得很世故。像她现在的样子，偶尔露出的小女人状态才是最好的。
“我不管，你告诉我。我今天就是来你这里寻求答案的。我知道，只有你不会对我有偏见。”她把头发捋到胸前，乌黑的秀发遮住了她右边三分之一的脸，让人感觉到有一种朦胧的美。
“哎～～算了。我不是对你没偏见，而是你我之间没有利益上的纠葛。这一点你要弄清楚。不止你，我和公司里所有的人都没有利益上的纠葛。本来你们的这些事我根本就不想掺和，看在你今天心情不好的份上，我就随便说说。”
“公司经营到现在这个样子，下边的人有一定责任，但最大的责任在张总身上。就说杨姐他们三个提高材料价格的事情，我认为没什么奇怪的。你想啊，杨姐美其名是个行政部主管，就管一个人，她的工资才2000块，现在这点钱能干什么？文经理他俩还不是一样，靠提成？就一个月20万的工程，两个人加起来才1个点。汽油费什么的还自己掏腰包。你让他们怎么活？要是我也拿这么少的工资，我也会想办法去弄外块的，因为我要养家啊！你以为谁都像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所以我认为他们的做法于理不合，但于情合理。”
“张总最后怎么会没处理他们。因为他清楚，就算开除了他们，接下来要找到比他们合适的人更难。但他又不甘心装做不知道，所以他就只有把你卖了，去敲敲他们的紧钟。这件事，我不能说你错，我只能说你没有处理好。你完全可以在私底下找他们谈，说不好还能增加你们之间的了解和感情。张总就更是不会做人了。也许他认为你们是一家人，卖你一下也没关系。”
“说到你的能力问题，你到公司应该快一年了吧？反正比我早。你在这一年里面学到了什么？我认为你没有。因为你一直也没有机会去独立的做些什么。你这个业务部经理是不是摆设你比我清楚，不是你自己愿意做一个摆设，而是张总把你当做摆设。业务怎么开展全是他自己想当然的说了算。打电话？发宣传单？那些都是扯淡的事情。”
“你没有学会怎么和别人合作，也没有学会怎么和团队合作。就拿这次设点的事情来说吧，要是行政部不配合你，你就没有了后勤的支持。材料部不配合你，难道你在小区里就只放几张效果图？工程部不配合你，客户想到我们施工的现场去看看，你拿什么给他看？”
“所以我说你还没有学会怎么去统筹一件事情。这和你的能力没关系，只和你的阅历有关系。你原来一直都是在单打独斗的工作，没有团队配合的意识。这不怪你，但张总在这个关键时候，拆你的台，就注定了你们这次设点一定会以失败告终。所以我劝你没有必要再留下来。一个不会保护自己亲人和下属的人，不值得你去付出。”
我能说的也就这么多，能不能理解就是她是事了。有些事她没有经历过，只有靠自己的悟性。但我还是希望她能有个好的前途，不要在现在的公司耗死。
“你是不是也要离开了？”很久，她忽然说出了这么一句。
“是，我很快就会离开，这样的公司不值得我留下来。”我没有骗她，也不想骗她。
“我和你一起走。你到那里，我就到那里～～”
额！这玩笑开得有些大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