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皇宫的建造可谓极尽奢华之能事。处处金雕玉砌,就连那御花园池塘中的莲花台都是用整块的羊脂白玉雕刻而成。
然而这样一个华贵的所在,对居住其中的刘畅而言,却只是一个富丽堂皇的牢笼。
作为战败国越国送来的质子,刘畅平素的活动范围只有锦檐宫这一亩三分地。
锦檐宫比宫中被废妃嫔居住的冷宫大不了多少。但居住的毕竟是他国皇子,宫中太监日常的服侍还不至于太怠慢。
三年前,大梁对富庶的越国发起战争。越国虽有几员猛将,无奈国君懦弱,重臣主和。军队节节退守。最终被人吞掉大半国土,还要将皇帝宠爱的七皇子刘畅送到敌人宫中为质。
若不是适逢大梁国内出现隐忧,急需调军回国,只怕越国连这半壁江山都保不住。
此时刘畅嘴里叼着一棵枯草,背靠在院中一株树下,看着宫门外来回巡视的侍卫冷笑道:“楚儿你看,大梁的皇帝倒真看得起我。说不定咱们锦檐宫是这皇宫里除皇帝寝宫外安排最多侍卫的地方了。”
楚儿现年不过十六岁。她十一岁就被选进越国皇宫服侍同岁的七皇子刘畅。三年前,越国皇帝决定将七皇子送到大梁为质的时候,刘畅身边的宫女太监都避之不及,生怕要跟刘畅一同过来做“囚徒”。只有楚儿执意跟随。
如今的楚儿出落得亭亭玉立。那形态容貌,让大梁后宫不少佳丽都汗颜。
楚儿咬碎贝齿,恨恨道:“可不是。这些侍卫天天像苍蝇一样在外面转悠。稍微靠近宫门一步都不行。好像殿下与奴婢二人,只要踏出锦檐宫就能离开这座该死的皇宫一样。”
刘畅嘴边浮出一丝苦笑。其实他何尝不知道,大梁皇帝派这么多侍卫,是为了防止他的父皇派人前来营救。然而父皇一向懦弱,自觉能偏安一隅已是大幸,又怎敢招惹大梁?
这个时候,宫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
太监总管曹公公曹文直在一众小太监的簇拥下款款而来。
刘畅不由觉得奇怪。锦檐宫的日常供需确实是由这位曹公公直接负责的。但是三年来却鲜少见到他亲自前来。今日所为何事?
曹文直在宫门外数丈停下脚步,取出一卷黄色卷轴缓缓道:“圣旨到!”
众侍卫一惊,窸窸窣窣跪成一片。
刘畅竖耳倾听,这道圣旨居然要将这里的大部分侍卫撤走。这对刘畅而言不是坏事,他却心头一惊。大梁皇帝为什么会下这么一道旨意?难道越国出了什么变故?
侍卫接了圣旨迅速撤走。曹文直则大摇大摆走进锦檐宫,看都不看刘畅一眼,直接对手下小太监说:“来呀,把这宫里值钱的东西都搬走。”
刘畅还没说什么,一旁的楚儿已经忍不住怒喝:“你们想做什么!”
曹文直阴阳怪气地说:“做什么?嘿嘿,你们还不知道吧?越皇刘奇驾崩。国舅王苍篡位。连国号都改了。你的这位七皇子啊,连作为人质的价值都没有了。”
刘畅如堕冰窖。父皇驾崩?越国已亡?曹文直没理由对他撒这种谎。但是倘若他说的是真的,自己就真的已是亡国之人?
“你胡说!”楚儿显然并不相信曹文直的话。
曹文直冷笑:“我胡说?这事已是天下皆知。我胡说得了吗?我没功夫跟你们废话。虽然皇上没有下令另外处置你们。但是凭你们现在的身份,已经不配使用这么贵重的东西了。快点搬,快点搬,都给我小心点,别碰着!”
楚儿想要阻止这群狗眼看人低的太监,刘畅把她拦下,轻轻说:“让他们搬吧。”
不一会儿,锦檐宫中就只剩床和桌椅这几件基本的家具。
曹文直临走之前还不忘丢下一句:“宫中事务繁忙。咱可没这么多闲功夫伺候闲人。以后要吃饭呀,还请七皇子殿下让人亲自到御膳房取。”
他特意将“七皇子”三个字说得极重,讽刺意味不言而喻。
“这个狗奴才!”楚儿瞪着曹文直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释怀。
刘畅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话。他的脑子里一直萦绕方才曹文直说的话。父皇驾崩,国家被篡。那自己的兄弟姊妹呢?覆巢之下,他们是否能保全性命?
他有太多的问题需要得到答案。有太多的人想要关心。然而他却被困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身不由己。
我要离开!刘畅从心底里呐喊。
然而身陷深宫,要离开谈何容易?
第二天一早,刘畅刚从床上下来就听见嘤嘤的哭泣声。推门一看,抖着瘦弱的肩膀抽泣的正是楚儿。
楚儿看见刘畅慌忙拭泪,满脸愧疚地说:“对不起,吵着殿下了。”
刘畅道:“说什么傻话。你哭什么?谁给你委屈受了?”
楚儿咬着嘴唇,说:“御膳房那帮奴才简直欺人太甚。奴婢一大早去帮殿下取早点。谁料那帮狗奴才不但冷言冷语还百般阻挠。等了一早上,他们只给奴婢两个隔夜馒头。”
世态炎凉。没了越国支撑的刘畅对大梁皇帝而言什么都不是。然而对方出于面子又不可能随便将刘畅放了。刘畅的地位一下就变得尴尬起来。
刘畅在这皇宫无权无势,皇帝又不过问,底下奴才对其轻贱也是意料之中。楚儿之所以哭泣想必不只是因为这个早上受的闲气,而是想到人生漫漫,往后的日子只会更加艰难。
“参见七皇子殿下。”锦檐宫宫门之外忽然有人小声请安。
刘畅大觉稀奇。这深宫之中除了楚儿怎么还有人对他如此有礼?
“进来。”
一个魁梧的身影推门而入。原来是侍卫叶知恩。叶知恩提着一个食盒,对刘畅行礼道:“殿下,这是一些糕点,请殿下先将就吃着。往后殿下的一日三餐,奴才会想办法解决的。”
楚儿欢欢喜喜地接过食盒,说:“那可就谢谢你了!”
叶知恩道:“举手之劳而已。三年前,若不是得殿下慷慨解囊,奴才的母亲定会因无钱医治而亡。殿下对奴才有大恩。往后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
刘畅这才想起,三年前,他刚到锦檐宫的时候无意中得知叶知恩母亲患了重病,便随手给了他几两银子。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叶知恩一直记着。而且人如其名,知恩图报。
这次大梁皇帝撤走锦檐宫外大部分侍卫,只留下一个小分队。作为小分队队长的叶知恩主动请求留下,以便照应刘畅。
楚儿忽道:“那能不能麻烦叶侍卫给我弄点蔬菜种子?”
“蔬菜种子?”叶知恩面带疑惑。
楚儿嘟嘴道:“既然大梁的皇帝老儿小气,咱们就自给自足。这院子地方也不小,栽上几种蔬菜还是可以的。哼,以后我们就自己养活自己,谁要去看御膳房那帮狗奴才的脸色!”
刘畅哑然失笑,说:“亏你这丫头想得出来。”
楚儿说干就干,在叶知恩去帮她找种子的时候,她就拿着花锄开始松土,忙得不易乐乎。
刘畅也不理会,任她瞎闹。没多久,忽然听见楚儿“咦”了一声。“殿下,这埋了个奇怪的匣子。”
楚儿捧着一个方盒兴冲冲地拿到刘畅面前。刘畅一看,只见那方盒不知以何种材质做成,虽然蒙着一层尘土,却仍透着一种诡异的光泽。方盒顶上盘着九条姿态不同的小龙。
楚儿几番努力都无法将方盒打开。
“我来吧。”刘畅的手刚接触方盒,方盒居然“咔”的一下自动开启。一道金黄的光芒冲天而上。刘畅看见那光芒倏地幻化成一条巨大的金龙呼啸着冲向自己。
他只觉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刚开始他还能听见楚儿在耳边焦急地呼唤:“殿下,殿下你怎么了?”不多会儿,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刘畅才悠悠醒转。
“殿下,你终于醒了!都怪奴婢不好。奴婢不该拿那么一件来路不明的邪物侵扰殿下。”楚儿脸上尤有泪珠。
刘畅迷迷糊糊地问道:“那个盒子呢?那道金龙是怎么回事?”
“金龙?什么金龙?”楚儿怪道。
难道只有自己能看见那条金龙?刘畅一下清醒不少。“你没看见方盒里的光芒?”
楚儿茫然摇头,说:“殿下一碰到方盒方盒就开了。然后殿下就晕过去了。此外楚儿什么都没看见。”
刘畅更觉稀奇,让楚儿把方盒取来。楚儿却不肯。她捧过一碗汤药,说:“这是叶侍卫刚才送来的参汤。殿下先喝一点吧。”
刘畅看到参汤,不由一愣。难道眼花?他用力揉了揉眼睛,嘴巴张得大大的。许久才说了句:“真是见了鬼了。”
刘畅看见参汤之上浮着几行字——八等野山参,原产地白洲。性甘,微苦。功效大补元气,固脱生津,安神。
刘畅马上联想到那个神秘的匣子。他一口将参汤喝下,让楚儿将匣子取来。然而这次无论他如何捣腾,都没有办法将匣子打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