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时节,天过正午。此时虽为一天中最为暖和的时刻,但中州城街道上仍布着一层薄冰。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寒冷,中午时分的太阳,连薄冰也无法化开。抬头望向天空,除了有些发白的太阳,到处是昏黄的颜色。大地之上,也是灰黄一片。远远望去,似乎天和地都融为了一体,让人觉得心中莫名不畅。
一位无力逃脱中州城的残疾老者倚着墙角,晒着太阳,口中喃喃说着,“天不是天,地不是地,天地颠倒啊……”他望着有些不似真实存在的天空,喃喃说着什么。一队队魔兵从其身旁经过,不看向他一眼。在他们的眼中,这老人跟一桩朽木无异。
普通人看向这天空,无法看出有何不同之处。若是有修为高深的修者仔细观察某处,就会发现天地间元气有一丝丝湍动。而搅动这天地元气的,正是寒飞一行人。
此刻青翼鸟由暖云罩包裹着,也不扇动翅膀,载着寒飞等四人斜斜地朝着某座小山滑翔而去。寒飞坐于青翼鸟背上,原本变得平静之极的脸色,随着一点点下落,又开始复杂起来。
原先在高空之上看见中州城时,寒飞心中那激动、伤感的情绪一起交织,复杂莫名。当时德清等几人都感到了他身上的气息变化,不由得投来关心的目光。寒飞示意他们自己没事,慢慢才平复了心情。可是此时,看到雨清指点的那座小山,他心中再起波澜。因为此时青翼鸟将要降落的那座小山,正是自己出生之地。那是白云山!
白云山下云水河,云水河畔寒水村。自己生于斯长于斯,梦中无数次回到此地。在离开中州城的日子,寒飞不止一次地在梦见自己的母亲,小妹,还有那个承载了自己无限回忆的小村子。如今旧地重游,为何没有了再看那小山村一眼的勇气?!
慢慢地,寒飞眼中再次变得朦胧起来,似被一层雾气罩住。一路上,自己一直在安慰自己,要做到心如止水。可是在看到那座小山的一瞬间,寒飞心中如同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石子。只是一颗石子,就立刻激起心中的波澜!
众人感受着寒飞身上强烈的情绪波动,都没有说话。德清转过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寒飞只感觉一股暖流注入自己身体,使自己的心也暖和了起来。那感觉,如同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只结实的大手。这一刻他知道,自己不是孤独的。
他看着德清,慢慢地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德清报之以微笑,他的心中,却是暗暗叹息了一声,“寒飞师弟爱憎如此分明,乃性情中人。唉,不知此性情于修道一途,是好是坏?!”
鸟背之上,寒飞的心情渐渐平复。青翼鸟绕了一个半圆,所降落的地方,正是白云山的后山。若是真的降落在云水河畔,寒飞真的怀疑自己会不顾一切地跑往自己那个熟悉的茅屋……茅屋虽简陋,却是一生不得割舍的心灵家园!
“好在此处人迹罕至,想来那些妖魔不会发现我等。休息至天黑之后,我们再潜入齐云山吧。”落地之后,雨橙首先说了一句。也不管众人应答,她盘坐在那里,马上进入到了静思的状态。雨清甜甜地一笑,然后也立刻打坐起来。看来这个小丫头对雨橙的行事风格很是适应。
寒飞和德清互望一眼,心中都苦笑了一声。眼前这位蜀山代掌门,行事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可是,她语气向来冰冷,很少跟人交流,着实让人难以琢磨。
于是寒飞也盘膝坐了下来。几个呼吸之后,感受到周围三人都已经入定,他自己才慢慢静下心来,进入到沉思之境。
不知过了多久,寒飞听到动静,睁开眼睛,却见夜色已经降临。德清站起了身子,望着寂静的山谷,沉默不语。寥寥寒星之下,一名月白色长袍的僧人临风而立,自有一种说不出的潇洒之意。若德清师兄还俗,肯定也是一位风流倜傥的书生!莫名地,寒飞心中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几人都已醒来,轻声商议了一番之后,就乘上青翼鸟,重新飞入夜色之中。青翼鸟似有灵性一般,将翅膀扇得很轻很缓,没有丝毫的声音发出。不到盏茶的功夫,四人已经乘着青翼鸟,绕到了齐云山的北面。
齐云山脉巍峨蜿蜒,连绵起伏,不知朝着远方蜿蜒了多少里。山峰并立,大多都在五百丈以上,因此挡住了北方的寒流。此时青翼鸟已经飞到了近六百丈的高度,寒风扑面。而这个高度,离齐云山山顶还有不知多远!相传,整个华夏大地,能登上齐云山山顶的人,也不过数人。
今夜,寒飞几人前来并非为了登齐云山顶。青翼鸟乘着一股寒飞,轻飘飘地朝着山坡地面上落去。在离地面还有数十丈高的时候,忽听下面一声高呼,“人族的家伙,果然来送死了,本王在此!”
一条红色凶光从山坡亮起,照亮了大半个天空。
“我们被发现了?”寒飞惊呼了一声。“有我暖云罩,想来不会如此容易发现吧。”德清说了一句,语气也有些不太确定。
一道红光发出,射向高空。那道红光所指,并不是寒飞几人所在的位置。虽是如此,那光线还是将寒飞惊出了一头冷汗。那红光中所包含的凛冽杀意,让寒飞心中有些动摇。
“妖孽!你爷爷就要闯这齐云山如何?这里本就是我人族的地界,你还真将之当做了自家的后院!”一道青色的剑光飞出,撞上了那道红光,然后消失于无形。
寒飞听那人说话的声音,忽然觉得有些耳熟。“是叶尘师伯,他竟然也来到了这里?!”雨清又惊又喜地说道。
一片红光照耀中,不远处的云头现出了几人的身影。除了叶尘之外,还有流雨,德正,德严。正教的几位强者,竟然全部聚于此处。为云头上几人的声势所震,山坡上众妖邪发出了几声惊呼。
“走,熔儿,咱们去会会他们,看他们如何嚣张!”地面上那个粗犷的声音再次响起,然后一阵红色的旋风忽然升起,飘向叶尘等人所在的方位。即使离那红光如此之远,寒飞几人都感到一阵热浪袭来,夹杂着一股恶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