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音寺前,虽然正道中人都在朝山上退去,但仍有少数人在后面搏杀。阵阵嘶吼声不住响起,将寒飞的呼喊淹没其中。前方不远处的那个身影根本没听到寒飞的声音,片刻间就汇入滚滚人流中,不见了踪影。
寒飞欲向前挤去,却被人拉住了手臂。冯老先生站到了他的身侧,“寒飞,欧阳院首和你的那些好友都平安无事,你不用心急,不多久就可以看到他们了。现在,你先将我搀回去吧。唉,老了,胳膊腿都不听使唤了……”冯老先生的语气萎靡之极。
寒飞看了看冯老先生,然后搀起了他老人家,慢慢朝着山上走去。
听到此话,寒飞心中大定。母亲及小妹不幸遇难,自己已是孤身一人。除了整日在一起学习玩耍的同窗,自己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谁可依靠?原来,亲人就是自己每每想起时,从心底感到温暖的存在。可是如今,每每想到母亲和小妹,寒飞心底只有深深的痛苦、冰冷的寒意、刻骨的仇恨还有熊熊的怒火。
只有翰林院的同窗,才能带给自己心中一丝温暖,一丝慰藉。一身正气的李圣,有些冲动但很搞怪的马千里,还有眼睛被脸上肥肉挤成一条缝的小胖子钱海……
“咿!”小绿蛇阿弟在寒飞的头发中不甘寂寞地轻叫了一声,似乎在提醒他,我阿弟可也是你的亲人!
一条石阶起于超音速的山脚,然后盘旋而上。那台阶不知是用什么奇石做成,竟然在黑暗中发出温润的白光。深沉夜色中,上山的台阶如一条玉带,,蜿蜒着向上而去。
刚踏上第一个台阶,寒飞感觉心中一震,后面传来的喊杀声突然消失。只是一步迈出,自己仿佛进入到另外一个宁静的天地中。
看着寒飞吃惊的表情,冯老先生呵呵而笑,“是不是心中惊奇?我第一次上山也是如此表情。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因为潮音寺为梵天大阵笼罩,能隔绝外界一切纷扰,故而才能形成这清静之地!”
寒飞跟冯老先生沿着台阶上山,上了数十级台阶之后,忽然前方一个拐弯。寒飞扶着冯老先生转了过来,却发现此地除了他跟冯老先生之外,空无一人。明明刚才还有很多人走在自己的身前,怎么忽然都不见了踪影?
看见寒飞再次发呆,冯老先生走到寒飞身前轻笑,“要想见到你的同窗好友,就跟我来吧!”说完此话之后,他继续朝前走去,寒飞紧随身后。
几个呼吸之后,寒飞看到路边一块非圆非方的大石。上面刻着三个大字――潮音寺。
“难道这就是潮音寺的山门?”寒飞站在那里,一时有些出神。。
“不错,此地正是敝寺山门,小施主向前一步,即入佛门之地。”一个声音传入寒飞脑中。寒飞四处张望,却未见人影。冯老先生再次笑笑,身体走过那块大石,凭空在寒飞身前消失。
寒飞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确认冯老先生确实是消失之后,他咬了咬牙,走过那块大石。嗖!寒飞只觉自己的身子飞速移动。等他稳住身形的时候,却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黑暗中,前方矗立着一座巨大的佛像,高近百丈,兀自发出白色的光辉。此佛左手结与愿印,右手结无畏印,面容祥和,似带微笑。见到这佛像的一瞬间,寒飞只觉自己体内的那颗珠子竟然有丝丝颤动,发出更加柔和的光芒。
高高的佛像站在那里,似乎在低头望着寒飞。那慈悲的目光似乎将寒飞的今生来世看了个清清楚楚。想到死去的母亲和小妹,寒飞心中痛苦不堪。抬头望去,那佛像仍旧温情地看着自己,仿佛此时,只有他才懂得自己的伤心之处。一瞬间,寒飞眼中有泪光涌出。
“你且在我的房中休息,我去看看你的那些同窗都在何处。”冯老先生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朝着寒飞说了一句。
“寒飞!”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寒飞回头望去,却见李圣站在那里。“哈哈,果然是这小子,我就知道他没这么容易驾鹤西去!”另外有欢呼声传来,原来是马千里和钱海蹦跳着赶了过来。下一刻,几个年轻人的手臂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乱世之中重逢,大家都毫发无损,怎不称幸?
“寒飞,你来了就好……”一个中气不足的声音响起,原来是冯心礼站到了他们几个人身后。几人见了冯老先生,都连忙行礼?
“寒飞,你来了就好!”钱海的胖脸凑了过来。“等几日之后,我们再次一起突围!”他用肉掌拍了拍寒飞的肩膀。
“难道你们刚才是在突围?”寒飞诧异道。
“是啊,这已是第二次突围了!”马千里说了一句。寒飞立时换了一张苦瓜脸,“我拼着小命来到潮音寺,岂不是自投罗网?”他心中郁闷无比地自言了一句。他心中虽如此说,但是看着几个同窗亲切的面容,之前的孤独之意早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也许,有了同伴在身边,再不好的情绪,也会被说笑间抹去。
久别重逢,寒飞和李圣、马千里几个人少年心性,不多时之后,几个人已经开始谈笑风生。冯老先生的房间被这几个后生占领。他坐在一张椅子上打盹儿,看着几个年轻人神采飞扬的样子,他似乎也想起了自己曾经的岁月。此时离天亮已经不远,寒飞等人别后重逢,只顾着说话,竟然忘了去睡觉休息。
翩翩少年,果然是意气风发的年纪。纵是有千难万险,身边只要有同伴的身影,一句问候,一句笑语,就可以使他们心中变得明媚起来。不像自己,心中装着岁月,细想起来,满是可叹的回忆。青葱岁月,当真让人无限怀念。冯老先生靠在太师椅上,慢慢进入梦乡……
不知什么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忽见房门口光影闪动,一个挺拔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冯老先生似乎感应到什么,他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恭敬地叫了一声,“院首!”寒飞等四人也停止了说笑,连忙过来行礼。再次见到欧阳鸣,寒飞心中自然高兴。眼前的男子仍是玉树临风的气质,虽然脸上有一丝倦容,但一双眼睛闪闪发亮,紧紧地盯着寒飞。
“院首,你是来找我的?”寒飞试探着问道。欧阳鸣微微点头,“听说你回来了,我正好带你去问些话。”欧阳鸣望着眼前风尘仆仆的少年身上的血迹,显是经过了厮杀。寒飞的面庞因为风吹日晒,变作了浅浅的古铜之色,如此一来,更加显得他面容坚毅。望着翰林院的这名小小儒生,欧阳鸣眼中流露出赞许之意。片刻之后,他望着窗外,似乎叹息了一声,“走吧!”
“院首,你要带寒飞去哪里?”钱海从一旁走过来,问欧阳鸣。马千里和李圣对望了一眼,也走到了欧阳鸣身侧。他们都看出,欧阳鸣的神色有些不太一样。
“潮音寺戒律院……”欧阳鸣开口。
“什么!?”李圣等三人齐声大呼,寒飞听到欧阳鸣的话,也不由得锁住了眉头。
“院首,我对潮音寺虽是不熟,但也知道戒律院一般是执行戒律的地方。怎么带寒飞去这种地方?”屋子的里端,冯老先生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冯老不必担心。戒律院本就是潮音寺神僧闻生大师的住处。此子跟闻苦大师有些渊源。我带他过去,是因为闻生大师要问他几句话。想必,闻生前辈的问话跟闻苦大师有关。你们尽管放心,有我在,他会出什么差错?”欧阳鸣回头,声音平静地看着冯老先生说道。
冯老先生听了,就不再言语。于是欧阳鸣在前,带着寒飞出了房间。等欧阳鸣走出老远了,李圣才小声地冲着身旁的钱海和马千里说了一句,“今日欧阳院首的谈吐,怎么感觉如此的奇怪?”
前一天晚上,寒飞在远处看潮音寺,只觉是一座小小的山头。如今跟着欧阳鸣一路走来,寒飞才看清这佛教圣地的庐山真面目。潮音寺坐落的这座小山虽不高,但是南北甚为宽广。沿着山腰小路斜斜向上,大概走了半个时辰之后,寒飞才来到几座僧舍跟前。
深秋的早上,经过长距离的跋涉,寒飞有些气喘吁吁。反观他身前的欧阳鸣,仍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寒飞一边走路,欧阳鸣一边问他这几日的遭遇听。听到闻苦大师圆寂的经过,欧阳鸣眉头皱起。
寒飞心思聪颖,看欧阳鸣神情庄重,就知道他刚才的问话并不是无事闲谈。低头沉思了一番,欧阳鸣看向身后的寒飞,“若有潮音寺高僧问起,除了闻苦大师传经及赠你文府那颗珠子之外,其他的事,你都尽管照实讲吧。”寒飞听了点头,有些却隐隐有些奇怪。一向以正直诚实闻名的欧阳院首,怎么却让自己隐瞒那珠子之事?
不到一刻钟,两人来到几排僧舍跟前,看见有一名小僧迎了上来。“欧阳少帅,我师父请你过去。”说完之后,小和尚转身在前面带路。寒飞和欧阳鸣跟在后面,心中都有些沉重。
不多时,,欧阳鸣抬脚迈入一个房间,寒飞跟在后面走了进去。初一进门,寒飞就感受到了里面凝重的氛围。再近前一步,无尽的威压扑面而来。寒飞心中一凛,调整了一下气息之后,才抬头看向屋子里面的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