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疾风带着云裳飞遍了三十三重天,她们在西王母的瑶池边看夕阳,在南海的紫竹林听海涛,在碧落天边的天河里抓小鱼和与天马赛跑。
云裳快活极了。
果然,不多时日,天帝的司法星君便送来了写着天帝神谕的锦帛,命着她去当花神,掌管各种时令的百花。
司法星君走后,自有花神殿的仙子送来了代表花神身份的百花朝圣天锦服、百花印和镂花剑,云裳换了衣裳前去大殿,与神君拜别。
云裳委着身子说:“感念神君大恩,云裳万死莫敢忘。”
神君依旧那般俊朗不食人间烟火,缓缓道:“你这一去,惟愿你好自为之。看在我的面上,不会有人刁难于你,若是真有什么为难之事,你自来九重天即可。”
云裳说:“谢神君。”
然后她就拎着镂花剑,出了大殿就地腾云,朝花神殿方向上任去了。
不得不说,司秧神君对待魏紫还是挺好的,给她找了这么好去处。只可惜,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外人眼里的好去处,对于魏紫来说却是待得万般心不甘情不愿。
但是再不甘愿又如何呢?
天帝神谕已下,公然违抗,恐怕是司秧神君也要落人话柄吧。更何况,有那只娇纵护食的小狐在,她更是再难分得一杯羹。
倒不如自在去了,其他的事,日后再徐徐图之。待得那只小狐修得仙身后,才与神君成亲,还有好几百年呢。
果然如神君所说,云裳在花神殿的日子很是快活。
因着有神君这么个强硬的靠山在,再加上魏紫天生神胎,又有几万年的法力在身,天上众仙莫不让她三分。
你问既然魏紫法力高强,为何迟迟不得化形?花草树木本就比不得其他,魏紫又是神胎直接修炼,自然要比其他精怪化形难得多。若是她勤快修炼倒是罢了,偏偏又是个懒的,可不就迟迟不得化形么?
可是化了形的云裳,那就不可同日而语了,任谁遇见也少不得唤一声“花神大人”。
花神殿里百花娇妍妩媚芬芳扑鼻,云裳某日得了兴致,忽然就想着不如以花制香?
听说神界的香不比凡界那些普通的香料,若是制香者法力高强,所制得的香不仅可以沁人心脾,使人宁神静气、或是感慨万千、或是痴癫若狂,更可以使人不知不觉沉迷于香气之中,或是大梦三生、或是杀人于无形。
恰好花神殿的藏书中就有许多关于制香的书,更有许多难得的孤本绝迹,云裳便一一取了来,认真地学着制起香来。
原是学着玩儿的,这不学还好,一学就用上了心,更发现其中奥妙无穷,云裳竟不分日夜废寝忘食起来了。
花仙子们纷纷曰,花神这是入了迷,莫不是痴了?
一时之间,整个三十三重天都知道,新晋的花神大人沉迷于制香,都当做一桩趣闻。
云裳可不管别人怎么说,她只想着要为神君制一味香。
剧情中提到过,神君当年还不是神君时,曾在一次意外中受过极严重的伤。后来尽管伤是好了,却留下了后遗症,时不时地会陷入梦魇中。
云裳自是知道那是什么梦魇,不过她可没打算说出来。有时候,别人的过去就算你不小心得知了,也该永远地把它当做秘密。
至于利不利用,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云裳狡黠一笑。
安息宁神香做好以后,云裳用个琉璃瓶子把它装了,招来一朵七色祥云,便朝着九重天去了。
九重天上,神君正双目含笑地看着小狐在花丛中打滚扑蝴蝶。忽然童儿来报,花神云裳来访,他便抱起自动扑入他怀中的狐儿,挥袖往大殿而来。
云裳闻声回过头来,朝着神君粲然一笑。
神君道:“你来找我,有何要事?”
云裳把琉璃瓶拿出来,说:“云裳还不得化形时,常常窥见神君夜不能眠,因此便特意制了这安息宁神香,神君不妨一试?”
神君接过琉璃瓶,微微颔首道:“如此,可见你有心了。也不枉我与你昔日的情谊。”
云裳低头说:“云裳从不曾忘。”
小狐狸最是耐不住新鲜玩意,她趁二人不备,伸爪一把夺过神君手里的香,毛茸茸的爪子变成白嫩的小手,着急忙慌地拔掉瓶塞,猛地闻了一大口,边好奇地说:“这是什么东西啊……”
话还没说完,她就这样睡了过去。
云裳眼疾手快地接住掉落的瓶子,抿嘴失笑:“这下神君的爱徒可要好好睡上几天几夜了,这香,可不是这么用的。稍微往熏炉里加上那么一丁点,就足以好眠一夜。”
神君抱着睡着的小狐,无奈道:“怎么总是这般调皮。让仙子见笑了。”
云裳直盯着神君道:“不妨事,又不是外人。神君,云裳曾陪伴在你身侧三万年,何必那么生疏,倒不如唤我云裳吧?”
神君略微沉默了一下,随即出声道:“云裳。”
云裳展开一抹笑靥,灼灼其华,刹那间令天地都失了颜色。神君有些不自然地别过眼。
指了指神君怀中睡着的小狐,云裳轻笑着说:“神君还是把令徒早些放到床榻上安歇吧,云裳告辞了。”
说罢,她便如来时那样,翩翩然离去了。
神君把小狐狸放置到她的小窝,凝视着蜷缩成毛绒绒一团的小狐,他陷入了思绪当中。明明都可以化成人形了,偏偏却喜欢窝在他的怀里、住着狐狸窝,果然是天性难改吗?
倒不是司秧神君嫌了小狐,他一向喜欢她的紧。只是和云裳那一化形后,就万分自然姿态万千的形象相比,小狐这般时人时狐、随心所欲,这样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既然辛辛苦苦地修炼成了人,就要受人伦的拘束,又怎好这般肆意妄为呢?他喜爱她,自然希望她能变得更好。
不过神君可不知道,云裳骨子里本来就是个人。
不得不说,没有对比就不会发现不足。
微微叹了一口气,神君挥一挥宽大的衣袖,房间里的夜明珠就被薄纱笼了,光线顿时昏暗起来。
回到自己的房间,自怀中取出云裳临去前搁下的琉璃瓶,轻轻往熏炉中微微倾倒了些许,神君便躺在床上闭眼睡去了。心下暗道希望今夜能睡得安稳些。
香粉被烘暖后,香味就幽幽缕缕地在房间中弥漫了开来,那是一种清浅微弱的莲香。片刻过后,神君微皱的眉头便缓缓地舒展了开来。
第二天,没有狐儿的闹腾,神君千万年来第一次睡到司晨星君鸣过三遍后,这才醒来。果真如云裳所说,一夜好眠,那些纠缠了他千万年的梦魇,昨夜竟真的没有再出现。
神仙不必洗漱清洁,神君随手掐了一个法诀顿时就神清气爽起来。他去狐儿的房间,见狐儿仍在呼呼大睡,不由微微有些失笑。
九重天上无人敢闯,既是如此,神君便放心地把狐儿留在窝里酣睡,自个乘着疾风,飞往蓬莱仙岛找自在大仙喝茶下棋去了。
桃花树下,两位法力无边的神袛悠然对弈。
自在落了一子,道:“今日你的神色看起来,似是比往日好上许多。”
神君拈棋道:“确是如此,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
自在问:“怎么,终是放下了?”
神君幽然地说:“早就放下了,不过是它不肯放过我罢了。”
桃花纷纷似雪飘,有几片恰恰落在棋盘上,自在轻轻把它拂去,反问道:“为了那只狐狸?”
神君以往都会抱小狐过来,所以自在见过几次。
抿一口茶,神君微笑不语。
自在叹息道:“但愿你分辨得清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