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狗,是襄阳府程平堡人,地地道道的农民出身,就算往上数八辈,家里也没出过什么杰出的人物。
不过对此,王二狗其实也没什么抱怨。
程平堡的乡绅杜举人,是个相当不错的地主,收租子也不像其它地主那么狠,正因为如此,王二狗的小日子其实过的还是相当不错的。
说不上富裕,可毕竟家里还有余粮。
讨了个不算漂亮,但是相当能持家的老婆,两口子的日子竟然也越过越好。
对于自己的生活,王二狗其实非常满足。
就在几年前,两口子还讨论着,要不要多置办两亩地。可惜的是,没想到就短短几年时间,生活竟然就急转而下。
先是连年的干旱,收成不好交不上租子,王二狗只能拿自己的积蓄往里填。一年一年的,旱情似乎根本就没有好转的迹象,渐渐的王二狗的积蓄已经彻底花光了。
就算这样,王二狗对生活还是充满了信心的。
杜举人心善,一年交不上,可以等下年一起交,还交不上也可以借一些银钱给他,等以后再还。就算家里揭不开锅了,杜举人也能施舍点两米给佃户,虽说吃不饱,可终究也饿不死。
据说有些地方,因为佃户交不上租,已经开始闹起义了。
在杜举人的帮助下,王二狗至少还活的下去,那个时候王二狗,一直觉得杜举人,那是全天下最大的大善人了。
可惜的是王二狗不知道,这天下间永远没有白吃的午餐。
连续好几年的干旱,终于让王二狗再也不堪负重,不要说是租子了,不知不觉间欠杜举人的债务,竟然多到卖身都还不起。
然后,杜举人终于露出了他的伪善獠牙。
杜举人的管家,拿着王二狗的借据,带着家丁上门催债。王二狗自然是还不起的,那就是能拿东西抵了。
直到这个时候,王二狗才终于明白,陈举人的真正目的,为的不过是他名下的几亩地。
事到临头,可王二狗又能怎么样?面对那些凶神恶煞的家丁,打是打不过的。说理?人家手里拿着自己画押的欠条,就算真告到官府,自己也没理。
最后,只能把自己的田地,抵给陈举人家了。
就在王二狗跟自己的媳妇犯愁,接下来的日子应该怎么办的时候,农民军突然打了过来。
按理说,刚刚被地主老爷坑了的王二狗,应该欢天喜地的等着农民军的到来才是?
但是王二狗虽然眼界没那么宽,却并不傻,农民军的作风,他已经不知道听多少人说过了,他们可不管你是地主还是普通人,都照抢不误。
于是,王二狗马上收拾东西,准备跟自己媳妇逃难,可还没来得及逃跑,农民军就打过来了。
几千人,直接包围了几十里外的程平堡,王二狗所住的杜家梁,也碰到了几百外围的农民军。
王二狗趁乱看的清楚,平时那个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杜举人,直接就让那所谓的农民军给分了尸体。
然后……
然后王二狗就直接带着自己的媳妇跑了,因为跑的太急,除了身上的衣服,其它东西甚至都来不及带。
当然了,其实往二狗家本来也没剩下什么了。
一路风餐露宿,吃野菜啃树皮。
碰到大城市,人家根本就不让进城,到了小镇,更是被人防贼一样的看的紧紧的。
有的时候碰到有好心的大户施粥,王二狗跟媳妇还能勉强对付一顿。
可大部分的情况下,他们都只能饿着肚子赶路,倒霉的时候,树叶树皮都被前面的流民吃光了,连这些玩意都没的吃。虽然每天都不停的走啊走,可王二狗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
周围的流民越来越多,渐渐的形成了规模。
王二狗却是越来越迷茫,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办。
有的时候,看到那些活活饿死的尸体,王二狗甚至在想,自己的下场,是不是也跟这些人一样,说不定饿死在什么地方。
就在这绝望的时候,王二狗跟他的媳妇来到了江陵城下。
跟其它城市不同,江陵城竟然允许流民进入。
进入城门的时候,王二狗看见了那些穿着闪亮盔甲,威风凛凛的将江陵城士兵,正在维护秩序,他们身后有好几个大框,框里是一堆一堆系着红绳的小木牌。
每过一个人,士兵就给他发一个小木牌。
王二狗跟他媳妇,也每人得到了一个。
进城之后,自有士兵安排他们的去处,王二狗跟几百流民,被送进了一个小院子。
院子里,一个长相凶恶的军官,骂骂咧咧的,将胯下的刚到拍的山响:“妈的!都给我动作快点,自己找位子坐好,别说话,也别他娘找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饿的已经浑身发软的流民,自然也没人敢反抗军官的话,见院子里一排排的长桌长椅,就排着队坐了下去。
众人坐好之后,军官站上了院子中间的一个桌子,举着跟他们手中的小木牌,样式一摸一样的木牌道:“你们都给我看好了!你们最好,好好保护这个东西。凭这个小木牌,你们每天能领到官府发下来一碗粥,虽然填不饱肚子,但是绝对不会让你们饿死!如果你们把这个东西丢了,那以后你们就只能饿肚子了!”
王二狗一听,顿时就觉得手中的小木牌,变的有如千金重!连忙双手捧着,生怕一不小心弄丢了。
“如果你们想吃饱饭的话,江陵城里现在有的是活干,只要干活,就给发粮食!”说着,军官又举了举手中的木牌:“我再强调一遍,不论是领粮食,还是干活这个……这个……”军官说着有些卡壳,就转头问门口的士兵:“黑蛋,这玩意叫什么来着?”
“总旗大人说了,这叫身份证!是臧将军亲自起的名字!”叫黑蛋的士兵,转头大声喊道。
“对对对!还是你们小娃娃脑子好使!”军官说完,指着木牌说道:“就是这个身份证,你们最好别弄丢了,否则的话领不到吃的事小,让人当奸细给杀了,那死了也白死!都明白没有!”
流民立刻七上八下的点头,稀稀落落的有人不停的回答。
“明白了!”
“知道了,军爷!”
王二狗听到军官的话,把手中的小木牌,额不……身份证捏的更紧了。
同时也深深的记住了藏将军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