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堡在云翳山脚的一个小镇上,正门口摆放着高大威猛的石狮,红墙绿瓦,看上去和普通富贵人家没什么两样,小镇上的人也只知道张家是做药材生意经营药铺的,却不知道张家和华家各霸一方垄断了全国的药材,华家占据北方,而张家占据南方。
夜佑蘅走上台阶,和门童搭话,不表明真实来意,只道自己有一批上好的天山雪莲想要出售。
门童便走入宅内,不一会儿,一位灰衣白发的老者匆匆赶来,想必是管家。
管家远远就见门外之客衣着华贵,各个气质非凡,也不敢怠慢,脸上扬起夸张的笑容,赶紧将人引到正厅,端茶送水,又派人去请张之志。虽然他极力表现出一种热情,却世俗的让人不太舒服。
张之志曾在张继峰大寿时见过穆孤鸿、江林语和高泽宇,所以当他走进正厅时,见到他们便知道了他们的来意。他张家堡主营药材生意,打交道的也大多是江湖门派,也算是半个江湖门派,是以江湖消息也算是灵通。
“诸位还是请回吧,我这没有天祁圣水的解药。”他摆摆手准备走出去。他虽和张继峰相识,但是并无太深交情。更何况他张家堡的祖上也是出自五派,他亦受过五派恩惠,除此之外,他的药材每年都有大批是供给五派,他的药材运送也常年是五派派人护送,他不能不卖五派这个面子。
“张堡主,你是个生意人,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只要你愿意治好他,金银珠宝随你挑。”夜雨薇知道商人趋利,想用金钱利诱他。
“非是老朽不愿意医治穆公子,只是老朽实在无能为力。”说完便向外走,不留任何商量余地。
夜雨薇见他一进门就推脱,也明白他不愿意医治穆孤鸿。以他的医术,即使不能解天祁圣水的毒,也有办法延长穆孤鸿的寿命,事关穆孤鸿的生死,她绝对不能放过任何机会。是以她脚下一动,瞬间移到张之志的面前,拦住他。
“张堡主,张家和华家抗衡这么久,华氏研制出来的天祁圣水难道张堡主一点兴趣都没有吗?”夜雨薇明白就如习武之人爱武成痴,嗜武如命一样,行医之人越是医术高明越是追寻突破,对于奇毒难症必定心痒难耐。
果然,此话一出张之志脚下一顿,他神情纠结沉默不语。
夜雨薇知道他内心有所松动,便不再出声打扰,让他权衡思考后,再做决定。
“老朽经营药材,不懂什么治病救人的方法,诸位还是另请高明吧。”张之志摇摇头绕过夜雨薇继续往外走。
夜雨薇以为他权衡过后必定会点头,哪知他还是拒绝,她明白若是对天祁圣水的执念都不足以让他点头,那这世上真的没有什么东西能诱使他同意了。利诱不行,那就威逼吧。可是她不愿意让穆孤鸿看到她这样,于是说:“我和张堡主还有事商量,你们先出去玩玩吧。”
夜佑蘅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屋外墙上挂着的蓝色风铃,便知道这张家堡已经被幻影教的人给包围了,他完全不担心夜雨薇会吃亏,于是率先走出去。
穆孤鸿不想离开她,不太愿意出去,但还是江林语和高泽宇一左一右的,拉出去。
夜雨薇眉毛上挑,斜眼看过去“张堡主,有件事我想让你知道,我夜雨薇说话从来就不喜别人拒绝。”虽然夜雨薇还算客气,但是语气中威胁意味满满。
张之志脸色阴沉,怒道:“难道幻影教的右护法要逼迫我一个毫无武功即将入土的老人?”
一个笑容在夜雨薇脸上绽放,她神情妩媚,玩着指甲漫不经心的说道:“我是妖女嘛,妖女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她嗲声道,却让人毛骨悚然。
“好巧,老朽也有一件事要告诉夜护法,老朽生平最讨厌被人胁迫,别说老朽治不了,即使老朽能治,也不会救他。”张之志此言倒是有几分硬气,面对她的威胁还能做到面不改色,也实属不易,夜雨薇是有些佩服的,若是平常她可能退后一步,可是此事事关穆孤鸿的生死,她决不能心软。
“哦?”她声音上扬:“也许待会张堡主就不会这么想了。这张家堡不多不少正好一百零九人,”她又顿了顿,拔出腰间的赤血短刀,那刀柄上的红色纹路仿佛流淌着的鲜血,鲜红的刀刃仿佛要嗜血。她眼睛看着赤血短刀,手掌轻轻摸着刀刃:“我这赤血刀很久不曾喝过血,今日倒是可以喂个饱。”说完食指与拇指相扣一弹,赤血刀便发出“叮”的一声鸣叫,仿佛在应和她。
“我这一百零九条贱命怎抵得过穆公子一条命,有穆公子作陪,我们即便是立马赴黄泉,想必也是笑着的。”
一句话出口,夜雨薇便再也笑不出来了,她阴沉着脸:“好、好……本护法忘记说了,张堡主不喜欢受人胁迫,本护法也不喜欢。”
她边说边走,话音刚落,她便走到了一个装满丹药的柜子面前,手随意往上一放,那柜子瞬间破碎,只听见一阵呯呯砰砰的声音,所有的瓶瓶罐罐都都跌落下来,碎了一地。丹药滚了一地,药水也全洒出来,丹药药水混在一起,全部作废。哪怕张之志再厉害
张之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甚是精彩。这些药都是他的珍藏,样样都不是凡品,本来应该摆在炼丹房,可是即使是再低调的人对于自己的得意之作也想要显摆显摆,于是将这些丹药放在正厅,而且这正厅是不接待一般人的,只接待贵客。摆在正厅,本事为了贵客一眼就能看到,没想到现在却招致祸端,一下子全碎了。
“你、你……”张之志气的发抖,眉毛胡子也跟着一抖一抖的,他手指着夜雨薇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好像要背过气去。
夜雨薇好像没看见似的,故作夸张道:“呀,怎么全碎了啊?这些可全是上好的丹药啊,炼制起来多么不易啊,那恐怕是张堡主半生的心血啊,不知道张堡主耗尽余生可否再练出来,真是可惜啊……”她眼脸下垂,摇头叹息,脸上全是可惜的神色:“张堡主,这上好的丹药怎么能放在这破朽的柜子上呢?我要是有这么好的丹药非得用铜墙铁壁装不可。”
张之志眼睛猩红的瞪着她,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夜雨薇满不在乎,慢慢在正厅踱步:“咦,这瓶是什么?”她又走到一个雕花柜子前拿起一个红色小瓷瓶,那红色的瓶身衬得她白皙的手指更加纤细,张之志的眼睛一直跟着她,心也随着她的动作一下子蹦到嗓子眼里落不下来。
“凝什么露……”夜雨薇装作要细看的样子,将瓶子拿到眼前,却一个不小心手一抖,张之志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瓶子从她手上落下,只听见砰的一声脆响,那瓶子已经便坠落在地,碎成四五块,瓶内的红色药水溅到她白色的长裙上,开出一朵艳丽的花。瓶子从离开夜雨薇的手到摔成碎片明明只有几秒钟的时间,张之志却觉得那么漫长。那个动作仿佛被放慢,只是他只能看着却来不及抢救。
“呀,我的手怎么抖了,一定是因为最近没睡好。”
夜雨薇这会儿也不打算一下摔个痛快,而是一瓶一瓶的拿起细看,再感叹几句,好药好药,然后手一松,便摔个粉碎再叹几声可惜可惜,炼制不易啊,然后再拿起下一瓶。
她每拿起一瓶,张之志的脸色就暗一分,到最后几乎全黑了。待她摔完这个雕花柜子又走向下一个柜子时。张之志再也忍不住,大喝一声:“妖女,你给我住手。”
“张堡主是答应医治了?”
张之志不言。
夜雨薇将手伸向下一个瓷瓶。
“我治。”张之志生怕她再毁掉他的命根子,赶紧说,连那声音都是抖的。
“什么?”夜雨薇回过身来。
“我治。”张之志盯着她手上的小瓷瓶,咬牙切齿的又说了一遍。
夜雨薇却像没听见似的,将瓷瓶往上一抛,那瓶子飞向空中,张之志觉得那不是瓶子,而是他跳出的心脏。眼看那瓶子快要着地夜雨薇脚一伸好像踢毽子般,接住瓶子,往上一踢,那药瓶就又飞起来了,张之志赶紧说:“夜护法手下留情,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一定会治好夜公子。”
夜雨薇这才纤手一伸,抓住瓶身,放回原处:“早这么说不就好了吗,哪里会毁掉这么多的药啊。”那话说得好像毁药的人不是她一样。
张之志见她将药放回原处,这才用手摸摸还蹦蹦乱跳的心,差点被她吓的心脏病发作。
“我会治好他,但是你毁我这么多药可不能就这么说说算了,他每喝下一碗解药,你就要喝下一碗毒药,你可答应?”
“那可不行,你要是一碗药毒死我,我怎么知道他最后有没有被治好。”
“老朽说话向来一言九鼎,说治好他就定会治好他,夜护法大可放心。毒死夜护法老朽是不敢,噬心汤夜护法想必是知道的,那就它吧。”
噬心汤虽不是什么剧毒无比的毒药,而是一种蛊虫,不至于毒死人,也不会被控制,但是却是江湖大派之中的酷刑,是惩治叛徒一类人的手段,每月发作一次,发作时,心脏像是被毒虫噬咬一样,让人恨不得就此死去。它并非无药可救,只是不同噬心汤的蛊虫不同,完全由下蛊之人决定,若是不知道是哪种蛊虫而贸然施救,可能会导致中蛊之人死去。但夜雨薇毁了张之志这么多丹药,这仇是结大了,他巴不得她痛苦又怎么会轻易告诉她呢。
“好,我答应你。”为了穆孤鸿无论怎样她怎样都是愿意的。
“好,夜护法既然答应了,明日一早老朽就为穆公子治疗。”
当晚五人就在张家堡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