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人的性子总是这样子暴躁,我站在走廊上,俯身从栏杆上往下看,虽然一向主导和平心态的我,但看见朱迪老妈和维克托大吵大闹,我一点也没有要去调和的意思,甚至看着他们吵架,我心里还会觉得莫名的平静和窃喜。
这是我第一次发现自己心里隐藏阴暗。而让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正是穆生。
“你在笑。”穆生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冷不丁的说出这句话,然后走下楼梯,走向朱迪老妈,不动声色的拿起水果盘里的刀子,指着维克托,用着最淡漠的语气说“要吵回你家去吵,这是我家。”
“Youarealunatic!”
这是维克托在这里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他就拉开门恼怒的走了。
朱迪老妈略显疲惫的坐在沙发里,气息短促的扶额。不知道是不是在哭。
我拿过穆生手里的刀子,重新放回去。
那是开学前三天的事,那时候的天空,望过去,总是无比的遥远。也是那一次眺望天空的缘故,我不由的想到,也许穆生喜欢看天空,并不是因为她渴望自由,而是觉得天空很干净。
这个世界太脏脏,望成莫及的天空里总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净土,它能为你洗涤心灵,为你带来安宁。穆生一定在广袤的云端里,找到了自己的一寸净土。
胸腔里堆积了太多莫名的负面情绪,偏偏我还消化不了这些扰心的毒药。所以也开始羡慕起来说说的笑脸,得知江千优和自己不同班的时候,沈说说挤出涓涓泪花扑到江千优怀里各种撒娇各种无厘头的哭诉,甚至还曾头系白巾要找小骆驼拼命,结果一脚踹开他家大门时,她看到挺着大肚子的冀颖的确愣了一跳。
沈说说就是一条鱼,无论浅溪还是深海,她都能的游得不亦乐乎,在任何陌生坏境里,她都能在三分钟内把周围搞的一片其乐融融。说实话,我挺羡慕她的。
想到这里,忍不住叹口气,鼻前传来一股烟味,我四下寻找,扭头就看见坐在身后栏杆上的微生涩。
栏杆只有胳膊粗,下面就是十多米的草丛,她就这样男性化的坐在上面,没有一丁点害怕的意思。
她看着我,双手惬意的握住栏杆,嘴角衔着一根烟,没有吸允的意思,烟雾在她眼前流动,她不带任何感情的看着我,安静的,平静的,像是一湾泉水。如果我离得近,我一定可以看见她眼里,一脸无措的我。
我僵硬在原地,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阵僵持后,我选择离开。
“等等。”微生涩不紧不慢的跳下来,双手插在口袋里,朝我走过来“你不用走,我走。”
我在她的背影里垂着脑袋,小声地呢喃着“你也觉得我恶心。”
她停下脚步,扭过头奇怪的看着我:“你哪里让我恶心了?”
我没想到她会听见,有点惊诧,惊诧过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她似乎明白我的意思,转过身和我面对面。
“你认为自己对穆生的喜欢,让人恶心?”
“……”
“你觉得自己喜欢自己,很恶心?”
“什么?”我有点懵了。
微生涩一动不动的看着我,良久才说:“你有没有想过,最初的鸟儿会说话,最初的石头会叫妈?”
我默默的靠向身后的护栏,嘟囔着“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微生涩将烟扔掉,走向护栏,叹了一口气:“可能我是个比较不让人理解的人吧,我总是相信那些胡编乱造的故事,并且深深相信着,即使有人把事实铺在我面前,我也会执意的相信自己所相信的。”
她突然愿意跟我说话,让我心里多多少少觉得有些被原谅的感觉,于是忍不住接了一句:“……什么样的故事?”
“除了爱情故事以外,我都相信。”
“你不相信爱情?”
“是她不相信我而已。我这人对什么东西都很平常,没什么相信不相信的,只是凭着自己喜欢就去做。有些时候宁愿知道别人是骗我的,我也会去相信,不为其他的,就是因为喜欢罢了。”她撇过头来对我微微一笑“我是不是很任性?”
我的确被这个友好的笑容迷住了。此刻的她,很亲切,很温和,我突然想起有女生提过她杀人的事情,虽然只是谣言,但依然不能相信。
“……那个,问你一件事,可以吗?”
“什么事?”
“我听说,你以前在六D那边,那边做了一件,很很……”我犹豫着要怎么把这杀人这两个人说出口,这对我来说简直有些天方夜谭了。杀人,多么严肃的事情。
而她却略带笑意,微笑带过的问.“你想问我是不是真的杀过人?”
她这么不介意的笑容,说明事情应该是假的。我微微放下心来。
微生涩继续微笑着说“嗯,的确杀过的。”那语气就跟说早上好似得,让我不由的心惊。
微生涩盯着我的脸,笑的更加戏虐“你看起来挺震惊的?”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我不太懂你为什么会震惊?”她点了一根烟,慢悠悠的吐出烟雾“我一直都执着的相信那些张着嘴巴不能说话的生物,在很以前都是可以言说的,而且它们的语言一定会比我们的更加干净和透彻。它们会懂得真正的爱情是什么,友情是什么,这一点让我很嫉妒很羡慕。”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很憧憬的样子,可是明明刚刚才说出那样平静的语气说“我的确杀过人”的话。她的天真和阴暗都被她融汇成平静的河流,阴暗不是黑色,天真不是白色。这让我无法表明自己的立场,更不知道怎么去评判这个人,只是理智上单纯的认为,杀人什么的,是一件很恐怖很不人道的事情。
“……那你为什么要……?”
“如果你真的想听一个合理的理由,我可以给你。”她满不在意的吞吐烟雾,侧转过目光来,轻描淡写“因为我是受人所托。而拜托我的那个人是我用尽所有力气也不能去爱的人。你明白吗?只要是她的要求,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去完成。”
“……不惜一切代价?”我下意识的呢喃了一遍,不惜一切代价,这几个字虽然不足几毫克的重量,但经由她说出来后,像是千斤鼎般压得我浑身疼痛,不惜一切代价,远远的甩开了我对穆生的不顾一切。
“……你不是不相信爱情吗?”
“我从来没有不相信爱情,是爱情不相信我,而她也不愿意相信我罢了。”
我把头垂得很低,心里不断想着微生涩口中的那个女人,她应该是很在乎她的。心里升腾起很奇怪的感觉,有点失落,有点伤感,甚至还有些……嫉妒?
我咬咬嘴唇说:“……那也不应该教唆你去做那样的事情……”
“你居然这样说?”微生涩玩味的笑了笑,三分认真的说着玩笑话“也许拜托我的那个人就是沈穆生也说不定呢。”
她这样满是戏谑的语气,轻而易举的玩弄着我不安的心。
虽然很生气,但声音却越来越小。
“穆生才不会这样做……”
“你的反驳很没有说服力。”
“那你的污蔑就有说服力了么?”我略带戾气的朝她嚎叫起来。不安,内心的满是不安和惊恐。我都不知道这些不安和惊恐从哪里来的,也许正如她所说的那样——
她饶有兴趣的看着我,仿佛能在我惊慌盛怒的脸上,看出一朵花开花败来,良久,她静静的笑了,目光微微下移,“耶达,难道不是我戳中你的弱点,所以你才双腿颤抖的吗?”
被她这么一说,我才注意道自己的双腿不争气的轻微颤动着。
无能,没用,太可笑了,像个怯场的小丑一样。我到底是在害怕什么。
自我安慰般,喃喃道:“微生涩,我的穆生和你不一样。”
“哦?哪里不一样?”
“至少穆生不会杀人。”有我在,她一辈子都会是干净的。
“那是因为我替她杀了!”微生涩拔高音量,脸色也变得肃然起来:“沈耶达,你眼中最珍视的穆生,不用我说,你也可以察觉到她的阴暗,她可以面不改色的拿起刀子捅进别人的心脏里,并且一点羞耻心也没有=,这就是为什么,你不敢让她出现我的面前,因为我是她完美的倒影!她可以透过我的眼睛看到最真实的她!”
“你闭嘴,穆生才不会那样子!”
微生涩冷笑:“你还要自我欺骗到什么时候?耶达,就是你的懦弱,所以事情才会变得这么复杂!你有想过么?你现在这样子的袒护她,只是为了拥有让自己在十年后,想要亲手杀死她的理由!”
“你放屁!我就算会杀了你,我也不会伤害穆生一分一毫!”我被她逼得,口不择言的对她吼,她瞠目结舌,震惊万分的看着我,也许是因为不相信怯弱的我会说出杀人的话,又或者是因为我说的话太过伤人。
我窘迫的看着她,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微生涩在良久的震惊之后,眼睛一点点的湿润起来,她的语气是一片浓稠的悲伤落日,把我笼罩的脱不了身,难受极了。
“可是耶达,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耶达……”她一步步向我迈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