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赤被叫到我们的面前的时候,似乎还依然沉浸在刚才的比赛当中了,她面颊微红,额头布满了汗珠,她都没顾得上擦一擦。她淡定自若,目光坚定,心态平和,似乎并不知道我们叫她来的目的,当然了,或许她知道,只是故意装作镇定。
“前几天你去了哪里?”我并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问道。
听了我的话,胡赤一脸的狐疑,说道:“我吗?你们找过我吗?我回家了,回家料理了一些事情,今天刚回来。”
我和李警官相互对视了一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这个小姑娘还有闲心回家,感觉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所能做出来的事,况且那天的情况她就在现场,当时的情况非常的紧急。
“你的家是在哪里?”我接着问道。
“就在这里不远,百十公里的样子,如果走路,一天的功夫就到了,如果是骑车的话,差不多也就半天的功夫,我回家一般都是一路小跑回去的,也就是半天多一点儿。”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因为对我来说这很重要。”我一脸严肃的对她说道。
看到我一本正经的样子,胡赤也一脸严肃的说道:“你说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你和胡秋是不是很要好?”
“当然了。”胡赤毫不犹豫的答道,“我是她最好的朋友。”
“好的什么程度。”
胡赤犹豫了一下,说道:“好到亲密无间,她的暖水瓶或是别的什么东西一般都是我给代劳。”
“怎么个亲密无间?”我继续追问道。
“就是看到她和别人好,热情,自己心里甚至有些嫉妒的感觉。”
“但是我听说胡秋对你可是很冷淡,不喜欢和你独处。”我回道。
听了我的话,她反问道:“你听谁说的?”随后又陷入了沉默。
“是夕夕告诉你的吧?”半天功夫,胡赤突然对我们说道,这令我吃了一惊。但听得出来,她的口中明显带有某些情绪,好像有种不服气的样子,不过她猜的没有错。
“你的语气,好像有怪她的意思?”我继续问道。
但是,胡赤将头撇向了一边,说道:“我没有。”
“但我明显看得出来,你有,她说得这是违心的话。”我对她说道,小女生还是太年轻,心里充满了怨,脸上表现的真真的。
“说说那天张小蛮和夕夕遭受袭击的情况。”
“那天的情况你们不是已经看到了吗?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真的没有吗?”
“真的没有,当时你们也都看到了,我进来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
“但是,为什么你的棒球棍上粘有她们的血迹?”
“什么?血迹,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胡赤有些不相信,她思索了一下,随口就说道,“怪不得呢。”
“怪不得什么?”
“我那天是从自习室回来的。”
“那为什么你戴着棒球帽,拿着棒球棍?”
“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我的棒球帽和棒球棍就在我的楼下的草地上,因为棒球帽上有“明星”的签名,所以我认的。”
“是藏在草地上还是扔在草地上?”
“说是藏,就是扔,白白的,我走到那里的时候一眼就发现了,我当时还正在纳闷呢,是那个胆大的将我的东西给扔出来了。”
李警官将我拉到了一边,悄悄的对我说道:“胡赤的说法有些蹊跷,为什么棒球棍和棒球帽单单是被她发现了,而不是别人,扔棒球棍的地方有很多人经过吧,为什么只有她发现了,她肯定撒谎了。”
我点头说道:“她有没有说谎暂时还不能下定论,不过我们可以去验证她说的对还是错。”
“怎么验证?”
“胡赤不是说她回家去了吗,我们现在就去她家验证一下。”
“说的没错,”李警官说道,“我越来越觉得这个胡赤就是凶手,如果发现这个小妮子在撒谎骗我们,回来直接将她抓起来。”
“张小蛮的病情怎么样了?”待我和李警官商量完,转头准备跟她交代时,胡赤突然问我道,她没有提夕夕的伤情,可见她对她还是有意见的。
“你可以自己去看。”我没有直接回答她,并且交代她,最近一段时间最好不要出去乱逛,因为一连串的案子都还没有破掉,所以可能会有危险。
“这个不需要你说。”对我好心的忠告,胡赤现在并不领情,她知道我们对她的怀疑并没有排除,只所以对她这样,只是因为怕她“潜逃”。
随她怎么想。
我和李警官出了宿舍楼,此时一阵邪风吹来,将我的头发给弄乱了,我用手当梳子,梳理了一下自己的乱发,猛然发现斜前方的一处草地,于是问李警官道:“那就是胡赤说的草地吗?”
李警官撇了一眼道:“不是那里还能是哪里?”
我看了一会儿,说道:“胡赤可能说的是实话。”
“此话怎讲呀?”李警官有些不明白。
“这个以后我们再说。刚才胡赤说的老家,我们能去吗?”我指的是坐车。
“当然能啦,”李警官回我道,“开车也就一个时辰左右。”
“那好,我们走吧。”
李警官对路有种天然的熟悉感,这一点我不如他,凭着胡赤对我们说的只言片语,我们驱车走了个半小时,终于找到了她所在的村庄。这个村庄不同于沈庄,看起来生活的富裕些,还没进村,我们就发现一排排的葡萄架树立在漫山遍野之中,好多村上人戴着草帽,或站或蹲,在葡萄地中劳作。虽然现在还不是采摘的季节,但是依然看到好多人在忙碌着,倘是丰收的时刻,这里应该是一片忙碌的景象,葡萄可以吃,吃不了也可以存起来,晒干了制成葡萄干,也很美味,想着想着,我的涎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进了村,看到一个老者倚在墙角边晒太阳,七八十岁的样子,雪白胡子,精神矍铄,他的面前放着一把黑色的雕龙拐杖,眼睛一直盯到我们的车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
“老人家,问你一个事情,请问胡安定家在哪个位置?”
老人的耳朵没有问题,他并没有回答,而是接着问起了我们:“你们是哪里?干什么的?”
“我们是城里人,找他有点事情。”
“什么事情?”老人反而不依不饶,像是查户口一般。
还是李警官比较聪明,为了摆脱他的纠缠,李警官说道:“我们是他女儿学校的老师,想找他了解一些她家里的一些情况。”
老人听后,沉思了半晌,说道:“我看呀,你们还是趁早回去吧。”
“为什么呀?老人家?”我们充满了好奇。
“你不知道这个胡安定,在我们这个庄上可是出了名的,脾气暴躁的很,整天就知道喝酒打老婆,打的老婆最后上吊自尽了,撇下了这几个女儿,原以为得到了惩罚,应该收敛些吧,还不改,酒照喝,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如今整个人呢都颓废了,所以呀,你们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趁早回去吧,免得自讨没趣。”
老人胡子一大把,不会骗我们的,但是我们还是有些想不明白,俗话说的好,来的都是客,不给口饭吃也就罢了,难道要把我们赶出去不成?我们还真没有见到这样的人。
“老人家,你还是告诉我们吧,俗话说的好,不打笑脸人,都是为了他的女儿,我们还没有见过这么不领情的人呢。”
“好吧,既然你们这样认为,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说完,老人站起身,拄着拐杖,颤颤悠悠走到了路的中间,指着前方看了看,继续说道,“一直往前走,走到尽头左拐,第一家就是了。”
我们道了谢,按照他说的方向一直走到了尽头,左拐后,却发现了一座富丽堂皇的房子摆在了我们的面前,我们却泛起了嘀咕。按说老人不会骗我们,他那么大的岁数了,像个小孩子一样骗我们,逗自己一乐,不太可能。但是又一想,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左拐第一家就是眼前的这栋房子,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呀,难道胡安定会住这么好的房子?
不要说我们两个犯嘀咕,一般人都会怀疑,他胡安定酗酒成性,脾气暴躁,人缘肯定好不到哪里去,眼前的这栋房子,不说在村上是数一数二的好房子,排在前列,那绝对是有可能的,可是这么好的房子,花费肯定不菲,这胡安定何德何能,竟然能盖起这么好的房子?难道靠得是种葡萄,晒葡萄?
但不管怎样,转回去是不可能的了,无论老人说的是不是事实,我们都决定上前去打探一下。
还没有走到门前,一个女士慌里慌张的从里面跑了出来,一边跑还一边朝后看,还没有看清她的面目,又一位紧跟了她跑了出来,跟在她后面的是一只鞋,要不是她转动了逃跑的方向,鞋肯定是砸到她的后脑勺上。紧接着,一个老头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脸红红的,像是喝了不少的酒,一边走,一边去拾掉在地上的鞋,还骂骂咧咧的:“别让我逮到你们,否则非扒了你们的皮不可。”唬的我们一愣一愣的,现在我和李警官是彻底相信了前面那位老者所说的了。
“请问您是胡安定先生吗?”当他走到我们的最近处时,我开始壮着胆子问道。
那个人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将掉在地上的鞋拿了起来,朝着手拍了拍,一股尘土瞬时腾空而起,然后,他将鞋蹬在了脚上,满口酒气的说道:“你们二位是谁呀?”
“我们是她学校的老师,今天特来家访的。”
一听我们是胡赤学校的老师,胡安定立马来了精神,说道:“老师?胡赤那个死妮子,是不是在学校里闯了什么祸啦?别让我再见着她,我见一次打一次。”
“没有,没有,我们今天只是在家访的。”我们赶紧说道。
“这个死妮子,老师来家也不提前说一声,老师们请到寒舍一坐。”这个胡安定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这让我们的心里稍安了些,但是我们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走进他的家里,我们发现他的家里有些乱,这可能与刚才的那一幕有关,但是看得出,他家的生活还是很优越的,于是李警官开始问道:“刚才那是干什么呢?”
“两个死闺女见我喝酒喝的痛快,非不让我喝,还将酒给藏了起来。”胡安定说道,我们才知道,胡安定真的是不知好歹呀。不用说,刚才的那两位女士就是他的两个闺女啦,都是成年人了,被老爹这样追着打,确实有些不雅。
胡安定说完,就朝着他的两个闺女喊道:“你们两个还不赶紧过来,你们妹妹的老师来了,赶紧的,给我把酒找出来,我要和两位老师喝两盅。”
听到我们俩是学校的老师,胡赤的两个姐姐向我们稍稍的走进了些,但是离着胡安定依然有些远,其中的一位搁着几米远向我们说道:“两位老师,实在有些抱歉,我是他的女儿叫胡紫,我们摊上了这么一个爹,实在是没有办法。这两天我们回家来看他,本来知道他爱喝酒,给他买了几瓶酒,劝他少喝一点,可他就是不听,不是我们不给你们酒喝,他要是发起酒疯来,六亲不认。”
我摆了摆手,说道:“说实话,我俩都不会喝酒,我们来就是想了解一些情况,胡赤有回来过吗?”
“您是说什么时候?”
“就是最近,最近的一次。”
“回来过。”
“她回来干什么?”我又接着问道。
“怎么,她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就是随便问问。”
“前几天来过,还和我们一块到地里去干了两天活,你们也知道,我这个妹子性子也烈的很,就像我们眼前的这位,但她一般很少回家,更别说下地了,她也不愿见我们的这个爹。”胡紫说道。
胡安定听到后,有些不高兴了,在一旁说道:“老子养你们这么大,老子容易吗,老子有什么不好,不就是馋点酒吗?在外人面前你瞎咧咧什么?”
说完,感觉像是戳到了他的痛楚一般,继续说道:“女儿就是靠不住,要是儿子,早就给老子端上来了,可惜了,我这一辈子算是完了,没有个带把的,否则,我们爷俩还可以坐在一起喝酒呢。”
但是胡紫将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她可能这样的话听了不少,她继续对我们说道:“不怕两位老师们笑话,我和我的姐姐从小在外面打拼,也挣了些钱,不然怎么盖得了这么好的房子,怎么供得了胡赤上大学?胡赤这次回来,破天荒的给我们带了礼物,多贵重还在其次,主要是她能够体谅我们的辛苦,她这次回来,懂事了很多,更可贵的是,她和她爹一直不对付,这次回来真的和他爹没有杠上,没有闹,多亏了老师们的培养。”
胡紫在这里说,胡安定又有些不耐烦了,朝着她的两个女儿喊道:“两位老师也是头一次来,你们在这里就知道瞎咧咧,赶紧的,给我们整两个菜,我要请两位老师喝一盅,老师们都是第一次来,可不能丢了我们的面不是?”
我和李警官赶紧摆了摆手,说道:“我们就是坐一坐,马上就走。”即使胡安定真心想留我们,我们俩也不敢留下,如果留下了,胡安定可能会喝得酩酊大醉,好家伙,还没喝醉都这样了,要是酩酊大醉,还不知道整出什么事情出来呢。
但是胡安定依然不依不饶,坚持要留我们喝酒,最后,胡紫也妥协了,对我们说道:“两位老师,你们还是留下吧,我和姐姐出去给你们弄俩菜,总不能让你们白白回去。”
胡安定对胡紫态度的转变有些受宠若惊,于是在一旁附和道:“就是,就是,你们大老远的跑了,不能让你们白白的回去,庄户人家,粗茶淡饭,还希望你们不要见怪,都到饭点了,胡紫,赶紧弄去,不要让两位老师等急了。”
但是我们依然坚持回去,即使他们真心相约,当然了我们也不想给胡安定留下喝酒的口实,从他的行为动作上来看,他对这个小女儿并不是真的上心。末了,我还是忍不住提醒一下胡安定,说道:“老哥,常言道,不重生男重生女,女儿们给你盖了新房,给你如此多的帮助,你知足吧。既然你和儿子没有缘分,与女儿们就是缘,我来发现,整个村里房子最好的就是你们家,我不看也猜的着,家里有儿子的,那个住的房子有你们家这般好?”
回去的路上,李警官说道:“看来这个胡赤还真没有说谎,她失踪的这些天,的确是回了老家。”但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俗话说道: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胡赤这次回来,肯定有她的想法,但至于她是怎么想的,我不敢臆测,我有种隐隐的不详之感。
回到了校园,我们去找胡赤,她又不见了,去找了姚恕,他在。
“上午的时候就出去了,走时还向我打了招呼。”
“她说要去干嘛不?”
“没有,发生了什么?”
我摇了摇头,但是我可能猜出她去了哪里。
“走。”我对李警官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