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们是表亲,但是她们却像亲姐妹一样。她们两家离得并不远,从她刚开始蹒跚学步开始,她就牵着她的手,一路走来,从幼稚园,到小学,到中学。她们不在一个班级,但是每次放学,她们都要一起结伴回家,不管谁下课早,一个总会等另一个,风雨无阻。
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年长的一个总要先行离开,就像鸟儿羽翼渐丰,总要展翅翱翔一样。虽然她有些不舍,她对她已经形成了依赖,但是她知道,离开意味着再次相逢,而对于相逢,她充满着期待。
她拖着自己的行李走了,而她拉着姨妈的手,看着她上了车,渐渐的远去,没有了表姐,她的心仿佛乘不下什么东西了,显得空落落的,甚至每次放学后,她还是习惯性的在她们经常相遇的地方驻足,奢望着回到了过去,盼望着她不经意的出现,纵然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春去秋来,一年的时间是短暂的,表姐回来了,还给她带来了好多吃的,这一年来表姐没有忘记她,还拿城里奇闻乐事跟她分享。一年不见,她留了长发,就像是瀑布一样从她的头上滑向了腰间,美丽极了。她突然发现,这不见的日子里,她对她陌生了许多,经过大学生活的熏陶,她像是变了一个人,更加的成熟,更加的知性,更加的有女人味,更加的像一个大姑娘了。
她托着下巴,静静的且认真的听着,对未来充满了想象,心中默默的问道,真的有这么好的地方吗?环境好,生活好,老师好,同学好,她发誓,自己也要去表姐一样的学校,哪怕是去走一走,看一看。
但是上次回来的时候,她又兴冲冲的去见她,发现表姐久违的笑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心事重重的脸。
是考试没考好吗?她问道。
“不。”她就一个字回答了她,除了这一个字,她啥也不想多说。
“是不是过得不开心?”
“也没有。”
“也没有?”
“别问了。”
一下子,她觉得自己的表姐生疏了好多,她知道表姐可能遇到感情上的事情了,一般失恋的人才会这样,她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一个暑假很短,但是对她来说确实异常的漫长,她和表姐之间话也少了许多,但就在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表姐却突然找到了她,悄悄的对她说道:“表妹,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不许告诉别人。”
“什么秘密?”
“你发誓不要告诉别人。”
“我发誓。”
“将耳朵伸过来。。。。。。。”
后来表姐走了,不久,再次回来的,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妈妈含着眼泪不让她去看,说死状非常的惨,还是不要去了,她最终没有去,也不敢去,所以表姐的美丽笑脸到现在也深深的刻在了她的脑海中。
她是坠楼身亡的,但是姨妈不能接受,她也不能接受,但是这就是赤裸裸的现实,不能重来,没法更改。姨妈将草菅人命的横幅挂到了学校的门口,她要讨个说法,为什么走的时候好端端的,为什么将人交给了你们学校,回来的时候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突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跪在了她的面前,向她磕了一个响头,忏悔的说道:“这是意外,我作为一校之长,我有错,请您节哀。”
姨妈哭了三天,哭得很伤心,惊天动地,她想让学校给个说法,为什么表姐会坠楼,但是学校始终没有给她一个答案。堵在胸口的血块吐了出来,痛苦的情绪发泄了出来,最后姨妈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现实,毕竟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下去。
但张小蛮还是来了,心里充斥着一股子倔强。
而夕夕,则是一个穷苦的孩子,她有着非常凄惨的过去。十几年前的一个寒冷的早晨,天还没有亮,一对无儿无女的老人破旧不堪的房子门前,赫然躺着一个出生没几天的襁褓婴儿,也许是因为冷,她响亮的哭声划破了天际,唤醒了沉睡中的女主人。循着哭声,她开了门,看到了篓子里的孩子。她轻轻的将她抱了起来,感觉到她的手脚已经冰凉,如果继续待下去,很有可能会死去,她四下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人,她立刻明白了,这是一个孤儿,是有人故意将她放在这里的。
“还是不要吧,我们年龄都这么大了,我们养不起,也养不活。”她的男人知道后,穿上衣服对她说道,说完就想将她送给别人。
但是女主人却犹豫了,她的这一生没有个一儿半女,这是她一生的遗憾,可是,临了快入土了,却从天而降来了一个孩子,这是上天给她的一个机会,让她完成自己的心愿。
“不,她被留在我们的家门前,就是我和她之间的缘分,我决定了,我要养着她。”
“你可别后悔?”
她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后悔。”
但是养一个孩子说的简单,做就很难了,这可不是喂个小猫小狗,她需要付出很大的精力,单就喂奶这一项,就非常的麻烦。女主人没有奶水,而她却天天饿得大喊大叫,女主人就抱着她,到村里有奶水的女人家去讨,那个时候谁家也都不富裕,大家吃的都不好,产出的奶也非常的有限,面对乞求,有的女人会给她喝个一两口,有的女人就干脆拒绝了。
女主人那个时候也年事已高,每天抱着她从东头走到了西头,又从西头走到了东头,累的腰酸背痛,气喘吁吁,她找个地坐下来,看着被褥里的她,充满幸福的说道:“小冤孽,我可能真的是上辈子欠你的,为了你,我可能减寿十年呐。”
而随着她的食量逐渐变大,原先给她吃两口奶水的女人也不愿意了,自己的孩子也都不够,何况是他人的呢。没办法,女主人就从自己养老的钱中,拿出了绝大部分,买了一些小米,每天熬上一锅,算是她一天的口粮。
但是也是她的命硬,靠着这一两口的小米粥,竟然维持了几年,她顽强的给活了下来,那个时候,社会上已经安定下来,然而,那对老夫妻也最终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一日,村里人发现他们许久都没有出来,于是村长在众人的目光之中砸开了门,他看到了已经奄奄一息的她,而那对老夫妻也不知在什么时候离开了人世。
好在众人发现的早,她又被救活了过来,那时候城里已经设了福利机构,大家商议着就把她送了去。现在,村里老人见到她,还会跟她将以前的这段经历,虽然她已经记不清楚了,但是她养父养母的墓还在,她时常会回村里看他们,这段她已经记不清的经历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经历,她从没有忘记,也不能忘记。
如今夕夕是这一届学习最好的学生之一,知道自己的身世凄惨,所以她学得特别的刻苦,她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束缚自己的一切,如今,她做得很好。
张小蛮和夕夕需要安静,这样有利于她们身体的康复,我和李警官也不便多待,于是走了出来,踏上了回去的路。一路上我思索着前前后后,总感觉到哪里有什么问题,但又说不上来。
“这个神秘人到底是谁?真的像个鬼一样,来无影,去无踪。”李警官一边开车,一边和我闲聊着。
我没有回答,心里只是默念着,即使是鬼,我也要将它找出来,以告慰死去的吴秋,和这些受伤的孩子们。
“你怎么不说话?”见我没有反应,李警官歪着头,看着我道。
此时,天已经开始暗了下来,路上下班回家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他们个个裹紧了自己的衣服,行色匆匆。突然一辆车从旁边斜插了过来,来的非常突然,可能是失控了,但李警官毕竟老道,他紧急踩了刹车,我们由于惯性的作用,整个身体向前倾斜了不少,幸亏有安全带的阻挡,否则非死即伤。李警官的暴脾气又上来了,他摇下了车窗,朝着对方大喊道:“没长眼吗?我的车在你面前你没看到吗?”
他的话突然提醒了我,我赶紧对他说道:“走,快去学校。”
“现在已经很晚了,明天吧。”
“不,就是现在。”我大声的说着,“很重要。”
李警官知道我又发现了什么,没有和那辆车再做纠缠,他狠踩了下油门,载着我一路狂飙,刚才还在骂人家开车不长眼,现在自己倒成了被骂的对象。守门的人看到我们,也没有过多的盘问,一伸手就让我们进去了。
我们径直来到了夕夕她们的寝室,寝室里早没有人,我蹲下去开始搜索起来。李警官也跟着蹲了下来,在地上漫无目的的看着,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凶器。”
“什么凶器?”
“袭击她们的凶器。”我一边说,将滚到桌子底下的那个棒球棍拿了起来。
“是它?”李警官看到后有些不可思议,我们心急火燎的赶过来,就是因为它?
但是当我将那个棒球棍放到灯光下的时候,李警官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原来,在这个棒球棍的三分之二处,我们发现了一点点的血迹,而在血迹上,还粘有一两根很长的毛发。
而这根棒球棍,就是那天胡赤带回来的,没错,就是她。
胡赤这个名字一听是个男孩子,但她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女孩子。给她起这个名字的,是她的父亲,一个脾气暴躁的男人。她在家里排行老小,上面还有三个姐姐,他的父亲非常想要个男孩子,但是天不遂人愿,到底还是生了个女儿。
自从生下来的那天起,他的父亲就没有正眼瞧过她,甚至从来都没有抱过她,要不是上面有大她十几岁的姐姐们照顾,她可能就活不到现在。
她知道父亲的心思,真希望自己是个男孩,遂了父亲的愿,可惜的是很多事情你可以凭自己的努力去改变,但是你的身体从降生的那天起就是注定了的,无法改变,所以她有的时候恨自己是一个女孩子,刻意的理着男孩子的头发,穿男孩子的衣服,学男孩子的神态,说男孩子的话,所有的这一切只不过是来掩饰自己内心的自卑。
“你是怎么发现的?”李警官有些好奇。
“你发现了没有,夕夕在说凶手的时候,一直在强调自己并没有看清。”
“对,没错。”
“但是你想想,张小蛮是从后面遭受的袭击,而且是在靠门的位置,而她是在远离门的位置,就在这儿,桌子边上,当时她正在写作业。”
“是呀,没错,没什么问题呀?”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肯定,是张小蛮先受到袭击,倒在了地上,而后神秘人又再次袭击的夕夕。”
“应该可以肯定。”李警官想了一下说道。
我趁李警官不注意,突然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一本书扔到了他的身后,李警官本能的朝后面看了看,发现只是一本书,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道:“你怎么了?发什么神经?”
我笑了,说道:“假设凶手袭击张小蛮的时候,夕夕是背对着他们的,但如果听到响动,我指的是张小蛮遭受袭击,即使张小蛮不发出声音,棒球棍的袭击声也足以让夕夕有转身看看发生了什么的动作,这个动作应该是人的本能反应,就像你刚才表现的一样。”
“可是夕夕说是在她转身的过程中遭受到了袭击,所以没有看清。”
“问题就出在这里。”
“我并没有看出有什么问题?”李警官还是不明白。
我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口,对李警官说道:“当时张小蛮是躺在这儿。”
“对,没错。”
我又走到了夕夕躺着的地方,对李警官说道:“夕夕躺在这里。”
“对,也没错。”
“两者相距有两三米的样子,如果凶手击倒张小蛮紧接着跨过她的身体袭击夕夕,夕夕还是有转头看凶手是谁的这个时间的。”
“但是夕夕说她没有看清。”李警官说道,想了一会儿,接着又说道,“难道她在撒谎?”
“可她为什么要撒谎呢?”我接着问。
“这我哪里知道。”李警官答道。
“这说明,夕夕很有可能看到了这个凶手,甚至认识他,只是她不肯说,或者说她不敢说。”
“会是谁?”
“姚恕是有可能,但是他没有作案时间,至少现在看来是这样的。”
“还有谁,再一个就是这个胡赤。”李警官补充道。
“为什么这么说呢?”
“胡赤一向比较强势,有的时候喜欢用暴力,这你也看得出来,保不定她还经常欺负夕夕,而夕夕忍气吞声,怕以后会遭到胡赤的报复,所以不敢将事实说出来。”
李警官觉得自己的分析很有道理,他有些沾沾自喜的看着我,希望我给出肯定的答复,但是我却沉默了下去,然后摇了摇头。
“怎么?难道不是这样的吗?”李警官猜不出我为什么摇头,他认为自己的推理没有破绽。
“可能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回他道,我并没有否定他,“但我更相信有另一种可能。”
“还有另一种可能?”
“对,就是夕夕不是害怕胡赤,相反,她是在保护她。”
“为什么呢?”李警官更加的不明白了。
“我也不敢肯定,我只是觉得,你想想,夕夕是生活在怎样的一个环境中,她没有亲人,在她的心目中,宿舍的同学就像是她朝夕相处的姐妹,吴秋已经不在了,她不想她的姐妹们遭受到伤害,所以她故意隐瞒了事实。”
“如果如你分析的那样,那么胡赤就有重大的作案嫌疑,我们必须采取行动。”李警官说道。
“先等一等,还有一些矛盾的地方没有解开。”
“还有矛盾的地方?”李警官刚被我说服了,没想到我又给他浇了一盆凉水。
“我们来想想,假设这件事是胡赤做的,那么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是第一,第二,从案发到现在都快过去一天了,为什么这根棒球棒还躺在这里,上面依然还有血迹?胡赤为什么不处理这一切,她有足够的时间处理这一切。”
“也许她太过自信了吧?你看她进来的样子,演的多逼真,要不是我们的车不被斜插了一杠,你想到了这一点,恐怕她早就逃脱法律的制裁了。”
“你说的没有错,但是你应该记得,今天胡赤是带着鸭舌帽和棒球棍走进来的,当时我们都看到了。”
“那又怎的?”
“既然你知道棒球棍是凶器,你还会堂而皇之的拿着她走进来吗?”我看了他一眼,拿起棒球棍,继续说道,“而且自信的连上面的血迹都懒得去擦吗?”
李警官被我的话彻底搞糊涂了,他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说胡赤根本就不是凶手。”
“这我就搞不明白了,你一会儿夕夕知道谁是凶手,那个人很有可能是胡赤,一会儿又否定说她不是凶手,那她到底是不是?”
我又笑了,说道:“我的话并没有矛盾呀?”
“怎么可能?”
为了验证我说的话,我和李警官决定重新返回医院,打算再次询问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