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从远而近“踏踏踏”传来一阵马蹄声。孙禄堂心里一震,他太熟悉这马蹄之声了。哈哈,是师祖到了。
瞬间,一匹火炭般的枣红马闪进门来,果真是郭云深大师,两眸子闪闪如电,面色红润,一缕长髯潇潇洒洒。
“你是什么人?敢私闯三皇门总坛!”一会徒高声问道。
“在下形意拳郭云深!”
“他就是形意拳大师郭云深?”“那个半步崩拳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郭云深……”会徒们纷纷议论着。
“啊哦,原来是形意门郭大师,失敬失敬!鄙人是三皇门会首罗阳吉,请大师下马到客厅一叙!”罗阳吉见名满天下的郭云深到来,不敢怠慢,急忙出来招呼。他也顾不得自己衣衫不整了。
“哦,是罗会长!明人不说暗话,我此次前来一是带回我的徒弟,”说着,他指了指孙禄堂,“二是让你放了从庙会上抓回的人。”
北霸天颐指气使惯了,今天听郭云深说话心里不大痛快。纵然你功夫绝伦,在我三皇会的地盘,你也不能不把我放在眼里,我罗阳吉也是成名已久的江湖人物,你不给面子也别怪我。
想到这,北霸天不紧不慢地说:“原来这小子是您的徒弟,他男扮女装来破坏我的好事,郭大侠该好好管教才是!”
“哈哈哈,如此说来,你罗会长强抢民女倒是做得很对了?”郭云深朗声笑道,浩然之气随风飘荡。
“哼!抢不抢民女那是官府的事,与你郭大侠无关。我们是男欢女爱,谁知道你徒弟捣乱,不知道把我的爱妾抢到哪儿去了?莫非你郭大侠也看上了腊梅姑娘,纵容你徒弟来坏我的好事的?”北霸天一副流氓嘴脸,厚颜无耻地说。
“也就是你这样无耻之人这样想!北霸天,你自诩是正宗少林弟子,却干着违背佛门欺男霸女的勾当,今日我就好好教训你这贼子!”说罢,郭云深从马上一个苍鹰搏兔向北霸天扑去,郭云深深谙擒贼先擒王之理,三皇门虽然作恶多端,但也有无辜受害之人,并非都是奸恶之徒,他不想滥杀无辜。
罗阳吉见郭云深扑来,知道今日一战已无法避免,索性拼着性命搏一次,他张开双手,使出朱砂掌力准备硬接郭云深的进攻。郭云深人在半空,看出北霸天准备孤注一掷,他并没有进攻,而是轻轻落地,继而一个半步崩拳打在他章门穴上,北霸天如断线的风筝飞出去一丈开外。郭云深没敢用全力,只用明劲将他打出,如果万一打死了他,会徒们要是都来拼命那场面就不好收拾了。
罗阳吉“扑通”跌在地上,一时挣扎不起。会徒们各执兵刃远远地围住郭云深,谁也不敢贸然进攻。
“徒儿们,杀死他!谁杀了他,三皇会就有他的一半!”罗阳吉气急败坏,声嘶力竭地喊着。
“杀啊!”还就有不怕死者,冲上前去和郭云深交手。郭云深早就把腰中月牙宝剑拿在手中。他步踏中门,似大树栽根,他不想伤人性命,都是点到即止,给对方以惩戒即可。
冤有头,债有主,瞅准机会,郭云深一个“踏步飞燕”赶到罗阳吉身边,此时,田师爷已经去聚义厅把罗阳吉的兵器取来。北霸天手握他的独门兵器——月牙鸳鸯斧,心里多少增添了点自信。他见郭奔自己过来,一个“流星赶月”就朝郭云深头上劈来,郭云深闪身躲过,一个“金鸡啄米”,宝剑直刺罗阳吉的咽喉。罗阳吉连忙一招“饿虎当道”,双斧挡住郭云深的剑锋。
那罗阳吉犹如疯了的恶狗,左劈山,右扫堂,把双斧舞得如风车一般。郭云深艺高胆大成竹在胸,一把剑峰刺、点、撩、抹、斩、劈,快似闪电,令人胆破魂飞。两人战了有二十几招,突然,罗阳吉用双斧把郭云深的宝剑紧紧锁住,二人较力,怒目而视。郭云深威风凛凛、神色如常。那罗阳吉虽比他年轻,但整日沉溺酒色,身子空虚,脸上大汗淋漓。郭云深丹田叫力,大吼一声“开”,一个“举火烧天”,把双斧崩了出去,那罗阳吉哪里还能攥得住斧柄,摇摇晃晃地被振出四五步远。飞出的一把斧头正好落在罗阳吉的头上,只见红光一闪,罗阳吉“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称雄一时、不可一世的北霸天被自己的兵器送上了西天。
“兄弟们!为会首报仇!杀啊……”鬼头鬼脑的田师爷一边喊着一边鼓动会徒们向前冲。会徒们也被这血腥蒙蔽了,叫着、喊着朝郭云深冲过来。
此时,孙禄堂早已飞身来到师祖身旁。“师祖,怎么办?是我连累您了!”孙禄堂急切地说。
“傻孩子,你没有错!北霸天恶贯满盈,我早该为民除害了!只是这些会徒罪不至死啊!”郭云深看着疯了一般涌上来的人群,忧虑地说。
两人背对着背,手握兵器准备对付将要到来的一切。
突然,人群中传出一声断喝:“大家,且慢动手!”只见一个人影踩着众人的肩膀,飞也似的来到前面。此人身高八尺,红脸膛,身材魁伟,虎背熊腰,一脸络腮胡子,手握一柄镔铁大刀,来人真是三皇会二当家的王宗福。
二当家为人低调,做事也有分寸,在三皇会颇有威信。
众会徒见二当家的出面,都站住、静了下来。
“弟兄们,冤有头,债有主。今天是郭大侠与罗会首的个人恩怨,弟兄们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听我一句劝,郭大侠杀了罗会首,官府会处理的。”王宗福的话掷地有声。
“你是怕了郭云深吧!弟兄们,我们不怕,顶多是一个死!”又是田师爷的声音。
“田师爷,罗会首有今天,你罪不容赦。没有你给会首出馊主意,会首怎么能有今天?你鼓动弟兄们上前拼命,你先上啊!以死效忠会首!”
无数只眼睛如利剑盯着田师爷。田师爷脸色蜡黄,灰溜溜得转身躲到一边去了。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杀死北霸天是为民除害,与你们无关!我郭某自会到府衙投案自首。”郭云深神情自若,高声地对会徒们说。
“大家都散去吧!回家妻儿团聚,不要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了!”王宗福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瞬时间,二百多会徒鱼贯而出,一哄而散。
此时,从偏房里走出一行人来。为首一名老者,年龄在六十开外,一副村夫的打扮,但收拾得干净利落。一行人来到郭云深面前,跪下就拜,高呼:“是大英雄救了他们的命!”,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郭云深连忙把他们扶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此乃武林人士分内之事!诸位太客气了。”
少顷,老人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焦急地问:“我女儿呢?他没事吧?怎么没看见她呢?”
孙禄堂连忙将怎么女扮男装混进来,与北霸天交手的前前后后详细说了一遍。老人家感动的又要磕头,被孙禄堂拉住了。
看到天色已晚,郭云深和孙禄堂带着戏班子的人去找王腊梅。赶到寺西边的小树林里,果然见王腊梅正在等他们。父女见面,抱头痛哭。
郭云深道:“今日我手刃北霸天,已闯下杀身之祸,我明天就去官府自首,你们各自散去吧。福全,你的形意拳已入室登堂,勤加研练即可入化境。我明日去官府生死未卜,我修书一封,你带着去京城通州找程廷华学习八卦掌!八卦掌为董海川祖师所传,精奥绝伦,你习之必有大益!”
孙禄堂扑通跪倒,斩钉截铁地说:“此事由我而起,怎能让师祖替我受罪。明日我去官府自首,是杀是剐悉听尊便!你老人家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郭云深看着孙禄堂,跟了他这几年,他深深地喜欢上了这孩子,聪慧、善良、质朴、坚韧,是一个可造之才。可今天无论如何也得打消他的念头,我诺大年纪见到的世面多了,北霸天为非作歹,罪有应得,绝不能让福全趟这样的浑水。于是,生气的说:“孙福全,你听着,你别自以为学了几天武功,翅膀硬了,就连师父的话就不听了!从今以后,别让我见到你,否则,我和你断绝师徒关系!”说完,打马如飞,走了。
孙禄堂呆呆地跪在地上,心如刀割一般。他心里明白,师祖不想让自己掺在其中,自己把一切都扛起来了,可师祖已诺大的年纪,要是有个好歹,我孙禄堂还有何脸面去面对师兄弟们,如何去面对师父?对!找师父和师兄弟们去,一起想办法搭救师祖。想到这,孙禄堂立起身来,利剑一般向远方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