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离开已经学校一年多了,校园里浓密多姿的各种植物,总是时时出现在我夜晚的梦境里头,有时候也会在我做图纸、谈方案的白天浮现在眼前。那是难得的亚热带才有的茂密和浓郁的植物景观。
我能说得出名字的乔木就有小叶榕、柳叶榕等的各种榕树,还有马尾松、南洋杉、扁桃树、芒果、龙眼、荔枝、侧柏、木棉、木菠萝、桂花,其他还有三四十种我叫不出名字的各种高大的乔木,它们树干通直,冠****浓地生长在校园的各个角落,在校园上方用有点骄傲的姿态伸展着,层叠着,在不同的季节中,散发着各种不同的清香,把整个校园包裹在梦幻般的绿色和气氛中。
这些大树底下,有颜色各异的朱槿、九里香、红桑、龙船花的灌木丛层层铺开,还有三角梅、爬山虎、金银花藤木缠绵其中,像龙舌兰、美人蕉、龟背竹等的草本,更是常常从路边的花坛中蔓延出来,像是在脚下匍匐。穿梭在这样的校园,像是漫步于热带雨林的森林里。
在这一片茂密浓郁的“热带雨林”里的舒静和是白色的。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穿着一件白色宽松的外褂,搭配淡蓝色的七分牛仔裤,齐肩的长发,乌黑浓密。我清楚的记得,那是去年的五月份的一个晚上,校园里,八九点,有月光,有路灯,打在她身上,整个人向外散发着一层白色的光晕。
但我记不起那个晚上她的面容,因为那段时间我心情沮丧,和相处了两年的同班女友处于一种几乎是一触即崩的局面。我压根对外面的人和事毫无兴趣。只是,奇怪的是,日后在我回忆初次见到她的这个场景的时候,她那个时候的形象竟然会是这么清晰。身上这一层白色的光晕,像是打在我的脑海深处一样,在日后一遍遍回想中,变得易发的突出。
明明只是去年的事情,明明只是发生在我22岁时候的情景,现在回想起来,竟会有那么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那时,我是艺术设计系大三的一个学生,她是人文历史系二年级的研究生。这样子算来,从认识她一开始,离别的序幕也已经开启了。
我清楚的记得,那天晚上,我和班里最要好的程威、俞阳一起,为刚从广东佛山老家回来的陈博瑞接风洗尘。一起吃饭完后,陈博瑞邀请我们几个到他租住的房子里去参观看看。他在回广东之前,在学校的家属区内和其他人合租一个120平米的三室二厅的大套间,还有一个房间没有租出去,他一直想鼓动我们当中有人能从学校宿舍里头搬出来,租下剩下的那个房间,好分担每个月高达1200的房租费。
他一路上说了种种自己租房子住的好处,比如可以自己做饭,有太阳能热水,阴雨天还有恒温的电热水,做作品的时候,可以不用受到断电的影响,还有马上就大四,暑假最好能去社会上找一份兼职工作锻炼锻炼,住宿舍不方便等等。任他怎么动员,我们几个都没有被他说动,只是有兴趣去看看他租的那个“大豪宅”是什么样子。
在去的路上,陈博瑞接到一条短信,说是在校园社交网上看到他贴出的“求合租”的消息,希望现在能方便过去看一下房子。
于是,我们就在停在校园榕树街食堂门口,回复短信说,我们在这等他们一起过去看房子。陈博瑞和我们都一厢情愿地认为,求合租的一定会是男生。不想,五分钟后出现在我们面前的竟然是两个女生,其中一个个子高挑,成熟稳重,还有一个无论是外形还是感觉,都相对显得年轻很多。年轻的那个当然就是舒静和,年长的那个是同她一起合租房子的舍友田晓华。
陈博瑞看到是两个女生时,嘴里面冷不丁吐了句:“怎么是女的啊?”
那高挑个子的女生田晓华感到奇怪,就反问:“为什么不能是女的呢?我们各住各的,各干各的,互不干涉就好了。”
“不行,不行,我只和男生合租,我不要和女生合租。女生麻烦。”
这个时候,舒静和缓缓地说:“你的帖子上好像也没有写要女生还是男生啊,不然,我们才不会这么晚跑出来呢。”虽然带着反驳和质疑,但听上去却并不刺耳,有点吴侬软语,还蛮舒服的。
“那我现在当面说,不是更清楚吗?”陈博瑞三两下就把他那种懒洋洋地死皮白脸展露无遗。
不过他们还是饶有兴趣地相互聊了好长一段时间,程威、俞阳也在一旁时不时地插话,攀谈,毕竟对我们这些本科生来说,研究生多半是那种只是听过名字的存在,今天突然就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而且还是两位看上去气质不凡的女研究生,怎么会不好奇地去攀谈呢?
而我就是瑟瑟冷淡地在1.5米开外的一旁站着,没有留意去看她们具体长什么样子,也没有留意去听他们后面说些什么。我一般不热衷于主动和人结交,那怕对方是研究生,被定义为高级于我们的一类,如果我不乐意,我就不会去做。更何况,那段时间里,女友周而复始莫名其妙的猜忌和发脾气,已经让我筋疲力尽、心情沮丧,我根本无暇去留意外面的人和事。
是的,就是这样子的第一次见面的场景,这样一次被我如此粗糙对待的第一次看到舒静和的场景,本应该是毫无印象可言的场景,在我日后的回忆中竟然变得如此栩栩如生、熠熠生辉。
她远远走过来时候,身上所散发的那一层白色的光晕,清晰可鉴。她与陈博瑞有说有笑,那种爽朗中带着柔和的特别的声音,也仿佛就在我的耳边声声回响。她乌黑浓密的齐肩长发,令她细长洁白的脖子显得尤其温润如玉。我甚至能记忆起,她那时曾经留意过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我,并用笑眯眯的眼睛和我打招呼。
这些细节我现在竟然能像放电影一样在在脑海中一张张浮现。到底是我真的记住了这些细节,还是我只是在对她一次次的想念中,不断把她的形象叠加在第一次见到她的这个场景中,形成现在这么一个如此生动、让我一想起来会有一种心碎的意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