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军训即将结束的那个晚上,我们扎堆在夏夜的足球场上,头顶满天星辰,我们大声唱累了歌,我们手拉手围成一个很大的圆圈,欢呼跳跃,我们做着幼稚但很开心的游戏。
可我才不要做什么游戏,真的很幼稚。
那边一个班级在他们教官带领下朝我们喊,六班的,来一个,他们来了没有,没有,不来行不行,不行。
我们在教官示意下吼回去,声嘶力竭,切!
任凭你如何挑衅我们就只有这一个切字,外加一片虚声。
一班教官气得在人群中怒骂,王蒙蒙你小子不按规矩来。
有人被罚去隔壁班做突然大吼这样的恶作剧,有人不得不背起比自己还重的女生,有人说自己最糗的事是内裤是老妈买的,有人憋了很久最后说在班上有喜欢的女生,有人说自己的梦想是考上好的大学,有人说以后要去很远的地方。
有很多人说,说他们自己的想说的话,我相信,那都是他们想做的事。
而我呢,我至今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从来没觉得过有什么不妥,就像现在这样挺好,我想。
我躺在草皮上,双手枕在脑勺后面,张青翔和丁明这两个家伙拉着很不情愿的刘小开跑去别的班鬼混,其实就是去看美女,我背了一个叛徒的骂名才换来此时片刻安宁,
一张脸完整地映入我的眼眶,毫无征兆,她居高临下看着我,背后打着昏黄的灯光,世界是朦胧的夜色。
这样的画面很好看。
可是,我听到一声音说,喂,麻烦让让。贝格格踢了一脚正在看天的我。
啊,不会走那边啦。我歪过头,把嘴里叼着的青草吐掉。
贝格格笑了一下,用威胁的语气说,我就喜欢走这里,不行喔,让不让?
开玩笑,我哪会是那种肯乖乖就范的人,我说,坚决不让,除非你从我身体上跨过去。
可说完我就有点后悔了,这种事贝格格不是不敢做的。
哎,老贝,徐墨都这么说了,咱就成全他呗。夏天在一边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煽风点火。
这样啊,那好吧,贝格格叹息。
果然,贝格格就是怎么花木兰。
我投降了,赶忙爬起来做了个请的姿势,说,别摔着您俩。
顿时两股杀气涌来。
我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们两个手挽手走过我刚才的位置,内心像失去国土那样沉痛,可,可是她们俩就那里坐下来了。
就那样施施然坐在原本属于我的位置,说着笑着,不顾我在一边怒目相视。
过分至极。
我上去就和她们理论,我说,咱能不这样吗?
并没有,我说的是,能一起坐吗?
在很久以后想起来,大概整个高中里,只有当时被我们大呼痛苦的这一个星期里,我们是那么自由无束。
有时候还会常常想起。
那时候集体在太阳底下挥汗如雨,直至腰酸背痛,没有经历过太多的我们以为这就是艰难而一起坚强,从不认识到慢慢相识,从陌生到不再陌生。
那个时光是最好的时光,那时的我们在一整个青春里光芒万丈。
我其实一直都是不爱说什么青春啊什么梦想的人,我觉得特别矫情,说多了就是废话,有一次老师叫我们把自己的梦想写在一张纸上交给他保管,我这样写,夕阳西下,有情人在身旁。
结果老师说我没梦想。
那天晚上,贝格格唱了一首歌,说是她很喜欢的歌。
湖水是你的眼神
梦想漫天星辰
心情是一个传说
亘古不变的等候
成长是一扇树叶的门
童年有一群亲爱的人
春天是一段路程
沧海桑田地拥有
那些爱我的人
那些离逝的风
那些永远的誓言一遍一遍
贝格格在很认真地唱,像一个人站在舞台中央,我们安安静静地听,是台下永不散场的观众。
我跟她说,唱歌很烂。
有吗?有很烂吗?
贝格格在意的样子像一个小孩。
女生就是爱这样伤春悲秋吗?
我突然觉得每个人心里都隐藏有这样一个心愿吧。
也许吧,我有时候也会这样心情不好就让心情更糟的歌,还说什么治愈系,屁啦,都是骗人的。
有本事你也唱唱看啊,贝格格有点愤怒。
我说,才不要,在这种地方唱歌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该不会是你根本就唱不好才觉得不好意思吧?
随你想。
我抬头看着黑暗的天空,暗自捏了一把汗,我就是唱不好歌啊,我只会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