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认为人就是猪的进化产物,吃饱了就犯困,拉过被子呼呼大睡,不管天黑天亮。还好我生物钟一向很准时,一大早就醒了,洗漱完毕后,默默拿了一个包离开公寓,我不喜欢临走还要说再见的场面,即使只是短暂的分别也不喜欢。
打开手机,看见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林嘉声的,顿时笑逐颜开,欢快地按了回拨键。
“喂,你已经到了吗?在哪呢?”天知道我多久没用这么撒娇的语气了,自己都有点不适应。
“我这边突然有点事,可能不能陪你回北京了,抱歉。”电话那边的人俨然一副愧疚的姿态却依旧高高在上。
本来咧开的嘴角瞬间僵在脸上,随即被冰冷覆盖,放出的狠话也是失落大于愤怒:“你别后悔。”
“你别这样,我是真的有事。”听得出来他在尽力压抑着怒气向我低头。
“林嘉声,我只问你一句,在一起这么久,你把我当过你女朋友吗?你妈、学习还有朋友最后才是我,为什么我永远是你心里的最后一位!”
“如果你幼稚到把自己和我妈相比,那我无话可说,你还是自己冷静冷静吧,我晚点打给你。”口气冰冷不耐烦。
我了解林嘉声的个性,就算再生气他也不会挂我的电话。
所以这次挂电话的还是我。
我知道他妈妈把他一个人养大不容易,也知道我不能和他妈妈相提并论,因为我没有养过他一天,但我只是难过为什么遇到任何事,我总是要委曲求全,永远只能排在他心里的最后一位,甚至连修改论文都比和我约会有意义得多。
以前的种种委屈在这次全部倾泻出来,眼泪也不争气地直往下掉,如果我在他心里可有可无,那当初何必选择背负我这样一个累赘。
我不敢去想,我早就输不起了,选择林嘉声也只是我不争气不敢独自去坚强的懦弱表现。
有时候,我不想跟这个世界玩了。我真的不敢输。
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我决堤的眼泪,看着屏幕上陌生的号码,抑制住哽咽声,毅然按下接听键
“喂,哪位?“虽然努力憋住哭腔,但总觉得声音怪怪的。
“哭了?”电话里的声音温柔如一川春水,却像一把利剑狠狠地扎进我尚未痊愈的伤口。
“你是。。。。。。”我惊讶到不知道自己说的是问句还是陈述句。
“傻丫头,怎么啦?才五年不见连哥哥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磁性淳厚的声音在我耳际散开,渗入心脏,无声无息。
陆禾年,你还是回来了。
“没,没有。”我心里冷笑,五年,这个字眼在他陆禾年心里原来可以那么轻松地一笔带过。
“要我去火车站接你吗?”就是这样宠溺的语气折磨了我整整六年。
“你已经从英国回来了?”我试探地捂住话筒,生怕听到那个既定的答案。
“嗯。几点火车,我来接你。”他认真的回答。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来。”我平复下心情,坚持道。
“好吧,那路上小心。”
“再见。”没等他的回复,我就匆匆忙忙挂断了电话。
没错,这不是梦,这是陆禾年的声音,这是陆禾年的手机,这是陆禾年的说话方式。可是,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他任何的负罪感,为什么他可以说的那么轻松愉快,为什么他可以把过去发生的一切都抛到九霄云外,难道我们几个人的过去对他来说都那么卑微的不值一提,而我却把它当成个惊天秘密小心翼翼地当成宝贝珍藏了五年。
原来伤害我之后,他还可以如此云淡风轻地走下去。
是我高看自己了,我始终只是也只能是陆禾年唯一的妹妹,不是吗?
我沉重地把自己拉下火车,拖上出租车,接二连三的打击,连失声痛哭都觉得太轻描淡写。
熟门熟路地走进陆家胡同,却站在家门口迟迟不敢跨进去,我知道一旦跨进去,所有的旧人旧事便会像潮水般向我袭来,我只能等待淹死。
门的那侧,我可以想像有一个“疯妈妈”日日夜夜盼着我回来,有一个日益苍老的年迈父亲尽心尽力地照顾她,还有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哥哥等着我去认。
“这不是遥遥吗?怎么傻站在家门口不进去啊?”胡同口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
我循声望去:“张大妈好,我这就进去了。”作势要进门。
门口的交谈声引来了门里的人的关注,就在我刚要敲门的时候,门被打开,隐约能听到门里有个女声在激动地喊:“遥遥,一定是遥遥回来了,遥遥是你吗?”
出来接我的是爸爸,一年不见,他的头发又白了一片,开口的一句“回来啦”也早已没有当初送我上火车站时的那般声如洪钟。
我微微点头,他想帮我搬行李却发现我什么都没带,一只布满皱纹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慢慢收了回去,示意我进去。
我犹豫着缓缓走进院子,没看清什么就被一双纤细而白皙的手臂抱住,扑鼻而来的是她身上多年来的水仙花的香味。
我微笑着推开那个拥抱,两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平视着她:“妈,这么久没看见遥遥想不想遥遥啊?”
“想想想,妈妈都快想出病了,遥遥这么久不回来我还以为遥遥不要妈妈了呢?那个人都不让我去找你,真讨厌!”她怒怒地瞪着爸爸,嘟嘴斗气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我知道她又开始犯糊涂了,故作轻松指着爸爸一字一顿地说:“那是越城,陆越城,是我的爸爸,你的丈夫。”
“越城?他才不是越城,越城都不要我了。”一双俏丽的明眸分明将要淌出一汪眼泪。
“好了好了,没事的,她现在其实比已经已经好多了,别站着了,进去坐吧,你哥他在里面了。”爸爸和颜悦色地笑着说。
于是我被半推着进了客厅,依旧是简单而单调的摆设,没有丝毫公务员的奢侈豪华,眼前的茶几也是很久以前我和爸爸一起去商场他唯一看中的一件家具,就像他的人一样,古朴老实。
因为没有年轻人在这生活,也没有一个像样的玻璃杯,只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拿着茶杯推到自己嘴边。
独特的茶道,稳重谦和的喝茶方式。没错,他是陆禾年,他真的是陆禾年,那个让我日思夜想的少年终究在时光的长洪中一去不复返。
眼前的这个陆禾年,整齐得体的Armani西服,看上去价值不菲的LOUISVUITTON皮鞋,当年干净利落的头发也已被时光慢慢拉长,被梳理的一丝不乱。
唯一不变的是他依然那么明眸皓齿,眉眼间的那种深邃纯净也完好地保留着,狭长的双眼里堆满了能迷倒万千众生的似水柔情,连笑声也依旧柔和爽朗,那个浸透着阳光的少年,那个一尘不染的陆禾年,他还在吗?
傻傻愣在原地的我完全忽略了旁边一个与俄想象了无数次的我和陆禾年重逢情景如此格格不入的“装饰品”。
我极力克制颤抖的双手,把泪水憋回眼眶,扯动僵硬的脸部肌肉组成一个疼到极致的笑容,目不转睛地看着陆禾年高大挺拔的身影缓缓向我走来,轻轻抱住我,清秀俊朗的面庞温暖地放在我的肩膀上,薄厚适中的双唇贴在我耳际小声地说:“妹妹,好久不见,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