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岚听到王奶奶的回应，笑意更深了几分：“是呢，我回来看您了。”
王奶奶放下了手中的菜，颤巍巍地伸出了手，抚上了顾清岚的面庞，连连道：“好……好……我就说你长大后肯定是个帅小伙儿……”
薄情站在不远处，有些尴尬：她觉得自己与这一幕像是隔着层玻璃，能看见那边所有的发生的事情，却永远触摸不到，也无法感同身受。
这时，王奶奶似乎注意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看向了薄情的方向，薄情能看清她深凹的眼，以及那眼中，和顾清岚近乎一模一样的希望。
王奶奶的语气甚至有些哽咽：“……是卿卿吗？是卿卿回来看我了吗？”
薄情犹如雷劈。
世界上的万物离她远去，她听不见其他任何声音，耳旁只回响着老人颤抖的试探的低微不可闻的声音。
它像一柄巨锤，重重地敲在了薄情厚重的心壳之上。
脑中一片空白。
如果说原来的她对于这世界总有种不归属感，那么现在这种感觉终于尘埃落定。
她终于找到了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联系，不是迷梦之中的幻影，而是真实存在的记忆。
原来……梦中的一切都是真的。
真的……曾经有个叫做卿卿的女孩子存在。
那么……卿卿和顾清岚究竟是什么关系？！
……
薄情神情有些恍惚。
她仿佛失去意识般走到了王奶奶面前，蹲下的那一瞬间失去了重心，险些摔倒在地。
像是几个小时前刚刚经历过的那样，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帮她稳定住了自己的身体。
薄情猛地抬眼，径直撞上了顾清岚复杂的目光。
黑曜石般的瞳仁，反射出自己小小的影子，专注而又迷人，仿佛世界之大，他却只看见了她一人。
一切由这双眼睛开始，也由这双眼睛结束。
薄情从心底油然而生种无法抑制的疲累。
她不想再揣摩了。
薄情垂下眼帘，避开顾清岚的视线，转头对着王奶奶，刚想说些什么，就被王奶奶抬起的手打断了。
饱经沧桑的指腹有着薄薄的老茧，摸在薄情细腻的肌肤上并不舒服，但她却并不想阻止王奶奶——这动作温柔异常，就好像是在抚摸着件易碎的琉璃。
“是卿卿吗？”
老人再次低声询问道，似乎耗尽了这副苍老躯壳中的所有力气。
薄情不想再顾什么，她一把抓住那只脸上的手，沉默了许久。
终于，在一片安静中，嘶哑的声音缓缓响起，嗓子因为缺少水分干痒疼痛：“嗯……”
“卿卿。”
两个字像是有千斤重，薄情说出来后，感觉好像有什么彻底改变了。
命运之神在角落里发出窃窃的嘲笑之声，却无人听到。
……
王奶奶笑了。
像是生命突然注入了这副躯壳，她蜡黄色的脸也红润了些许，她摸索地站了起来，顾清岚连忙起身扶住她——这个时候，薄情才突然发现王奶奶的视力已经很不好了，又或者说……
已经失明。
薄情的呼吸仿佛被强硬地抑制住。
只有丧失了视觉的人，才能用心，在再次相逢的时候，识别出那阔别已久的熟悉灵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