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里:
你的笔名真是奇特，是不是该念作鲤呢？鲤……真是一个很棒的名字……”
我曾无数次幻想着鲤这个字从陈展言的嘴里脱口而出，却没想到来得竟是这样突然。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头，我看见萧玫瑰挽着陈展言的臂弯的手微微一顿，正仔细地打量我。
我还看见陈展言的眉头微蹙，目光复杂，想是泪模糊了视线罢，竟有些看不清陈展言眼中的东西。他看我回头，眉头皱得更深了。我的心此时正加速跳动着，只觉得记忆真像一坛女儿红，只需他眉头轻皱，我便醉了。
“你是……？？”他又开口，小心地问。我察觉他想要挣脱萧玫瑰的束缚，朝我这儿走来。
垂在两侧的手握紧又松开，我这么想维持着这个秘密，可你一开口，我这么多年来撑起的世界就几近崩塌了。
不想要在你的伴侣面前承认，不想告诉你我的爱意，只愿意让我自己一人将它烂在心里，再无人知晓。
“……鲤？是在叫我？陈医生认错人了吧，我从没听过鲤这个名。”
陈展言竟然有一瞬间的失落，我想我的眼睛是毫无问题的。他提起保温盒递给萧玫瑰，对她说:“你先到下面把这个热了，我待会就去。”
“你跟我一起去嘛，没关系，我可以等的。”萧玫瑰挽着陈展言的手死死贴在他的手臂不放，我无声地看着她的举动，心里却早已经平静不下来。
陈展言就不会拒绝吗？还是说，这对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
“去下面等我，嗯？我之后就过去，我有些1208室病人的事要与她说。”陈展言又说。
我看着萧玫瑰不情愿地点头，又有些依依不舍地拉了拉他的衣袖，随后又看向我，我看不出她是有友好的意味还是其他，因为这个时候我连我自己都顾及不了。
陈展言又推了推萧玫瑰，萧玫瑰才走了下去，每走几步就要回一次头。
直到萧玫瑰的身影消失在这层楼。
“陈医生，我妈还有什么问题吗？”
陈展言没有回答，只是就这样看着我，我对上他的目光，眼眶里的泪已经干得差不多，却还是留下了痕迹。
他的眼里有我的影子，平静的视线，却意外地让人觉得慌乱，而那眼睛深处，隔着千山万水的温柔，又是属于谁？
“……不，你的母亲很好。你知道的，我故意支开玫瑰……你是……你叫什么名字……”他的嘴边忽然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我是不解的。
我看着他的脸，差点儿便要沦陷，真是好险。时间早已经过了一年，就算我再怎么喜欢陈展言，他也有伴侣了，不是吗？既然这样，我又应该承认吗？我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萧玫瑰方才的戒备。她喜欢陈展言，所以不允许任何除她以外的女性以成为伴侣的目的接近陈展言。
“陈医生，要是无事，便去陪女伴吧。”
心疼，无奈，复杂的心情交杂在一起，心中酸涩的滋味就要溢出来。
陈展言盯着我，想要拆穿我的面具。神色复杂，却是让我读不懂的。
“呵……是了，竟又是这样……”陈展言笑了笑，一时间无话，静默了。他拿起披在椅背上的外套，就要离开。
“……抱歉，张小姐，方才将你认作了一位朋友，唐突了。”
“……”
“你的母亲没什么大碍，可以放心了。”
我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喉咙哽咽着，想说出口的话又强迫着脱下。
“拜拜……”我喃喃。
走出医院时，外头正下着雨，我在门外等了一会，雨竟还有由小转大的趋势。我实在不想再踏进医院里头，就在外头等着。
雨下得还真是称人心思。我的心里也正下着雨，冷得要将我的心凉透。
是来电铃声将我的思绪拉回，是刘璇打来的。
“温妤，你还在医院吗？要不要我来接你？”
“不用啦，估计待会就小了，我自己搭车回家吧。”
“那好吧……唔……温妤……那个……陈学长，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一毕业就继承那家医院了吧？”
我知道她想表达些什么，只是轻声地嗯了一声。她又问:“那你和他……？”
“他有女朋友了，我刚才……也和他划清关系了。”
“笨蛋！喜欢就去追啊！难道他们俩还结婚了不成啊？”
“……我应该祝福的。况且我……也没有那么喜欢他了。”……大概是的。
刘璇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静静道:“温妤，我看的出来你对陈学长的用心，从你这几年来写给他的信，我就知道了，你……真是陷得极深。”
我抬头，雨势似乎有所减小，我开始寻找着马路上的出租车。
“嗯，出不来了，永远的。五年前开始是这样，现在依旧是这样。我清楚的，但是啊，你没有看到，他们俩在一起的身影是多般配……如果陈展言开心，那我也就开心，所以我再参合又有什么意思呢？既不会让陈展言喜欢我，也不讨好自己。”
我一口气说出这样长的话，早已有些气喘。
“那你，怎么又知道陈展言和她在一起，到底开不开心呢？”
我的手有些发凉，想是风吹的吧。我打算到医院里头去暖暖，正转过身，就见萧玫瑰挽着陈展言的手站在那儿，另一只手提着保温盒。
“展言……？怎么了？走吧。”萧玫瑰说着，就要朝前走来。
“嗯，走吧，玫瑰。”陈展言听到萧玫瑰说的话，小心地打开伞，温柔地替萧玫瑰遮着。
我想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场景:陈展言搂着萧玫瑰的身子，萧玫瑰亲昵地挽着陈展言的手，头微微倚在陈展言的胸膛。陈展言为她撑伞，些许的雨丝打在他的肩头，却不让萧玫瑰淋到一点雨。他们与我擦肩而过时，带起了一阵风，吹得原本就冷的手更加冰凉了，冷得我的眼泪竟又要掉下来。
“温妤？温妤？你还在吗？”
我回头，目光追寻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明明街头上的路灯是那样昏黄，唯独他们彼此依偎的身影让我觉得刺眼。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我还是无法回过神来。
我的手有些颤抖，胃阵阵绞痛。我想要开口说话，声音却不能自如地发出来，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呢？不过是他们一同离去，我竟连这点也无法承受吗？
“……我……我想他……大概是开心的吧……”我说完这句话，已经费了我极大的力气，连声音也带着颤抖。
我低眸，看着自己的鞋尖。
我也许从来都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