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说过上课要认真听讲，即使听不懂也要认真看课本，吗？”夏羽汐看着肖楚琳垂下的眼帘，一字一句地问她，最后一个字还稍微带了点上挑的音。
肖楚琳不是感觉不到对面人的目光，不过是这种感觉太过强烈，以至于她不敢抬头，一边象征性地点头一边把头压得更低了。
眼见肖楚琳的脸都快要贴上桌面上的试卷来个强烈的亲吻了，夏羽汐还是那么不紧不慢地“审问”她，“那我也有说过不要在课堂上画小萝莉吧？”
肖楚琳不出他所料地亲上了自己的化学试卷，然后动作迅速地撑着桌子忽地一下站起来，一张娃娃脸鼓得像只新鲜出炉的热腾腾的包子，眼睛还是瞪得溜圆，强行以居高临下的视角瞪着夏羽汐，说出来的话算不上咄咄逼人，却也是底气十足义正言辞，“你上次是说不能画在物理书上啊！”
“我说的是不能在课本上画，课本是指包括每一科在内的一切课本。”夏羽汐抬手在她的额头上敲了一记，不理会她捂着额头装疼的浮夸表演，继续说教，“老师讲的课你好歹也听一点，只顾着一味画画，笔记也不记，我再给你讲也不过是一两遍，哪里记得牢固，这样成绩怎么上得去？”
肖楚琳显然是不服气，坐下去之后也一个劲儿地嘀咕：“可是你给我讲的时候我都有认真听啊，又没有画公仔也没有发呆插嘴……上次测验也有进步嘛。”
夏羽汐顺着她的话想了一下，上次测验她的排名确实是前进了一些，老师也表扬了几句，她在校外没有补课，也没有请家教辅导，课堂上的内容她是不听的，一味顾着抄作业写作业，也就社团活动的时候他会给她过一遍那些她在及格线边缘徘徊已久的科目，讲一些基础题保证得分率，剩余的，便是她自己的努力了。他给她讲题的时候，倒也不是没感觉到她的专注和认真。
这么看来，肖楚琳的成绩能提高，夏羽汐也算是一大功臣了。
肖楚琳还在抄卷子，一脸闷闷不乐的表情，小嘴撅得老高，用陆炻的话来说——就是可以挂灯笼了。夏羽汐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继而选择无视她的表情，起身从书包里找自己的书和笔。
肖楚琳这小丫头虽然是从小被惯着长大的，性子里总是免不了有点任性和小脾气，哄起来倒也容易，毕竟女孩子心善，性格还是温柔的成分居多，生气也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事实上倒是个算得上乖巧温和的小女生。
看她这个样子，夏羽汐就特别地想逗她，“你知道不知道，你噘嘴的样子特别像茶壶……”
肖楚琳抬头瞪了他一下，还真就不噘嘴了。
夏羽汐拿了本书坐回她对面的位置上，一只手挡在嘴前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掩饰差点绷不住的笑声，眉眼里的笑意却是无处可藏，眼睛亮亮地看着她，“你要真的变作个茶壶，那倒也好，那我，就当个茶杯好了。你的心塞到满满的会累啊，倒出来给我，我就可以分担一些你的忧虑了，同时我也就可以知晓你心中的酸甜苦辣了。”
夏羽汐看似一本正经地与她搭话，肖楚琳看似是在很认真地抄卷子——当然，那都是只是看上去的模样。真相是某副社长嘴角上扬了一个很好看的弧度，正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偏偏还要装得很正经；而某小社员则在飞速运转她那颗本就不太聪明的脑袋瓜去破译副社长的“胡说八道”，可谓是绞尽脑汁。
约莫过去了一分钟，某小社员果然还是破译出来，那本就因气血好而略显粉红的双颊更加红润了，眼睛不经意地对上面前的人，才发觉对方深邃的眼眸中不仅有她的脸，还蕴含着满满的笑意。不得不说，副社长的表情收敛得再好，号称心灵的窗户的眼睛还是会一声不响地出卖他的。
肖楚琳对着那边的灼热的视线，耳根已经有了被烧灼的感觉，那种感觉一直从耳后顺延至脸颊上，她不得不再低下头。这次不是因为心虚，她只是觉得心里有点痒痒的，耳朵有点烫烫的罢了。
眼见心上人要在自己面前第二次献吻给那张并不比自己有魅力的试卷，夏羽汐终于开口，“你好好学，继续有所提升的话，我给你奖励。”
肖楚琳还没反应过来，看着副社长面带微笑地点头，她有一点晃神，回过神来就想问他是什么奖励，可是看到他那样子也可以猜得出他并不准备告诉她，于是她就有样学样地转移话题——
“那你先教教这道题目怎么算吧！”肖同学准备虚心请教。
夏老师顺手拿起她的书，翻了两页，在一排化学实验用具图中发现了更多三头身的小萝莉，不禁蹙眉，伸了根手指指了一个问她，“这个是什么？”
肖同学只是瞄了一眼就脱口而出了，“垂耳兔的拟人呀！”
夏老师的眉拧得更紧了一些，“我问的是这个容器。”
肖同学“呃”了一声，仰头看着天花板开始冥思苦想，良久，她才用一种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软弱的语气报答案，“长、长……长颈瓶？”
夏老师长叹了一下，放下书，心绪开始往一个不可思议的方向去了。此时此刻他心里有一个画面：在黄沙打着转儿的古战场上，两方势力各据一地，兵戈相向，其中一方的主帅不知说了句什么，另一方的人全都收到了极大的伤害，迅速阵亡了。阵亡的那一方便是夏老师的，另一方就是肖同学了。这种想象一点都不夸张，夏老师表示他灵魂已经被肖同学的回答秒杀了，不过是身体还在强撑这罢了。
夏老师不留余地地收走了那本三分之一都是肖楚琳真迹的化学书，把自己的书递了过去，指着方才那幅图很严肃地说：“这个是锥形瓶。书和笔记你先拿去看，从第一课开始看，五分钟后我提问第一单元的内容。”布置完任务以后，夏羽汐就拿了本语文模拟题练速度。
呆愣着接过书和笔记本的肖同学呆愣地翻开第一页，看了一会儿，很认真地说：“你的字写得很好看呢。”
听到这似乎是由衷的赞叹，夏老师挑了挑眉，除此之外不给予任何回应。
“老师上课讲得那么快，你的笔记竟然也还能记得那么好……”
这一句很明显就是没话找话说了吧。夏老师从一篇文章中回过神来，用一种“你到想怎样”的眼神看过去，然后就发现对方的视线也早就从书本上挪到了他脸上。
两人就那么僵住似的对视了几秒钟，还是肖楚琳最先别开了头，夏羽汐的声音就在下一刻响起，语气里头透着无奈。
“你到底能不能认真看书了？”
肖楚琳“唔”了一会儿，说，“我想跟你说话，不想看书！”
夏羽汐被她的直言不讳杀了个措手不及，他仿佛听见虚空中“哗啦”一声，那是他的灵魂破碎的声音，一句“真的败给你了”终结了这场思想中的灵魂争斗。
听到夏羽汐认输，肖楚琳脸上即刻洋溢着可爱的笑容，得意洋洋地再次提出那个问题，“所以说嘛，你还是先教我这道题比较好！我们浪费的时间已经够多了……”
夏羽汐无话可说，只是看着她的笑脸，觉得心里有一面小鼓像是被猛烈地敲了几下。记得那时他和她说一句话，还是在社团时陆炻怂恿他去向她自我介绍，她笑容灿烂地回应他，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好像漏了一拍，以至于到现在他也搞不明白，他喜欢的，究竟是她的笑脸还是那活泼开朗的个性。
夏羽汐起身坐到她身旁帮她看题目，隐约能感受她的目光没有一并聚焦在题目上，等他看完了题拿了课本找例题给她看，她才终于把有心思去看那例题。
“书上的例题其实跟你说的那道题是相似的，你只要找出题目说的是那个实验，化学方程式是什么，把数据代入计算就可以了。”
“噢！那求的就是这个百分数咯？”
其实肖楚琳一点都不笨，相反还稍微有点小机灵，只不过她********放在绘画设计上，稍有点无心向学。
“没错。”看她理解得差不多了，夏羽汐把书翻到有相对原子质量表的那一页，然后就由她自己去写了。难道有这么安静的环境，向来争分夺秒刷题的夏羽汐此时不知为何不想写了，宽敞的礼堂里只听得见笔尖划过纸面沙沙的响声，想起方才肖楚琳说他的字好看，视线的落点不自觉地停在肖楚琳的右手上。
肖楚琳握笔的手势不太标准，写出来的字也算不上赏心悦目，只是她不曾写连笔，字体的辨识度还是很高的，有点像初学写字的小孩子，执意地把每个字一笔一划端端正正地戳在纸上。
眼前这个小女孩，性格十分的开朗外向，话自然是多。只要不是她厌恶的话题，或许能和她聊上好几个小时都没有问题。他曾经以为，自己是被她的活泼雀跃吸引，如今看来，好像不完全是那样。现在小女孩一言不发，不吵不闹地写着习题，与平时的样子有着明显的反差，他却觉得她这个样子也挺耐看。之所以没有再提笔刷题，也许是想尽可能多的，享受这一份宁静吧。
“你刚才说……你想跟我说话？”眼见她算的差不多了，夏羽汐想起刚才“秒杀”了他的那句话，不假思索地问了出来。
肖楚琳还没把思绪从题目中抽离出来，抓着笔杆想了好一会，才有所回应，“因为跟你说话灰感觉比较轻松啊。虽然我好像能跟很多人说上话，但是有些人说话总是严肃得要命，感觉就像在跟老师对话一样，根本聊不起来；有些人又很难找到共同话题，但是和你的话，好像就完全不会有那些感觉。”
夏羽汐拿过她的演算过程一步一步地看下去，若有所思，看完一遍还给她的时候，声音很低地问她，“周末，有空么？可以的话，一起出去玩？”
“这个，可能要回去问问我爸——”
“笃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话，不等回应就推门而入的人是陆炻，偌大的空间里正在独处的两人他完全当作没看见，语气严肃地传话，“副社长，指导老师找你。”表情那叫一个恭敬，完全看不出这人前一刻还在搭讪一年级的小学妹。
副社长起身，一声不吭地带着张面无表情的脸走出活动室，经过陆炻身边的时候漠然地扫了他一眼。
陆炻不好意思地讪笑一下，心想副社长果然还是想要给音乐社的社员树立一个高冷的形象，太不坦诚了。
副社长才刚出去，陆炻立刻就没了正经的样儿，一脸愁容地走到肖楚琳旁边看桌上的东西。
“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没有啊，就是讲题。”
“嘿嘿，那就好那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