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露傻乎乎地问道:“哎,那我们今天是劳什么动啊?”
“噢,眼下正值‘双抢’时节,应该是割稻吧。”杨启程随手给了胡佳、夏露、曹靓颖一人一把镰刀,指了指门外,道:“走,咱们去晒谷场集中吧。”
夏露是第一次听到‘双抢’这个词,她接过镰刀瞧了一眼后,然后一边走,一边自作聪明道:“杨启程,你说这‘双抢’,是不是村民先分成两个组,然后双方抢稻子啊,谁抢到的就归谁?”
杨启程‘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看到杨启程笑了起来,夏露的脸‘唰’地一下红了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说错了?”
杨启程忍不住还想笑,但怕夏露难堪,就强行忍住了,平静地说道:“这‘双抢’啊,不是双方抢稻,而是集体一起抢收抢种。”
“收就收,种就种呗,”曹靓颖也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还抢收抢种呢?”
“‘抢’不是抢东西的抢,而是抢时间的意思,就是抢时间割稻,抢时间插秧,这南方啊,是一年两季稻,每季稻是三、四个月的时间……”杨启程毕竟有了一年的村龄,对农活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所以就一边走一边不厌其烦地解释道。
杨启程平日里是个话不多的人,但与美女夏露说话,他其乐无穷,就是连续说上个三天三夜他也一百个愿意。
“啊,这山民识不了多少字倒有可能,但十几位的数字应该扒得过来呀?”夏露突然歪着头,看着并排而走的杨启程。
“怎么啦?”杨启程不知道夏露在说些什么,茫然地看着夏露那双茫然的眼睛,问:“有什么问题吗?”
“你说是一年两季稻,一季是三、四个月的时间,那两季稻加起来打足了也就八个月吧,可一年有十二个月,时间足足有余,为什么不均匀地分配时间,而要大家挤在一块抢收抢收呢?”夏露不解,道:“真想不明白。”
“是啊,”曹靓颖也想不明白,插嘴道:“他们自己找自己寻开心,这不是吃饱了撑得么?”
“哼,两个无知的‘知青’。”杨启程在心里‘哼’了一下,但又一想,她俩初来乍到的,还没干过一天农活,自然不知道农业常识,就耐心地解释道:“噢,农作物的生长是讲究季节的,冬天种不了稻的,只有开了春才能种第一季稻,而第二季必须在立秋前种下。”
“为什么?”夏露抢先问道。
“如果过了立秋再种,那收成要大打折扣。”杨启程耐心地补充道:“由于土质的原因,这里的稻田本来收成就不太好,如果再忽视季节的话,就雪上加霜了。”
“那第一季稻早点收就是了呗。”曹靓颖自作聪明道:“那样就不会误了第二季的稻耕种时间。”
“也不行,如果收早的话,稻子颗粒不饱满,同样会欠收的。”
“噢,我懂了,的确是要抢收抢种。”夏露恍然大悟。
杨启程看了一眼夏露,又道:“今天是第一天割稻,才没有早出工的。”
“啊,七点钟还晚啊?”曹靓颖惊道。
“过两天就要五点钟出工了。”
“天哪,这么早?”夏露随即说道:“你知道吗?我最怕起早了。”
“是啊,不早,进度就跟不上了,到时会影响插秧。”杨启程立即又安慰起了夏露:“你就坚持十来天吧,反正一年只有一次‘双抢’。”
“那平时几点出工啊?”夏露问:“是不是七点钟?”
“不是。”杨启程摇了摇头道:“平时啊,晚着哪,有时八点,有时八点半,到了大冬天一般都是九点。”
“那双抢期间几点收工呢?”曹靓颖问。
“今天可能不会太晚,晚上五、六点钟吧。过两天就要晚上七、八点钟才能收工哪。”
“天哪,一天要干十四、五个小时,人又不是机器,吃得消吗?”夏露惊叫道。
“你们才来的,肯定是吃不消的。”杨启程激动道:“我这么捧的身体,去年‘双抢’时累得全身骨头都快散了架,路都走不动。”
“我的妈呀!”夏露叹道:“要是晚一个月来插队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少受一个‘双抢’的罪。”
“没办法,每年都是这个时候安排插队的。”
不知不觉,四个人已经走了到晒谷场。他们四人到得不算早,但也不算晚,还有一半的村民没有到哪。
这时,看见一个脸瘦瘦的背驼驼的六十岁左右的老头,左手拿着一个本子,右手握着一支圆珠笔,一会儿抬头看看大家,一会儿在本上写着什么。
夏露正要问杨启程这老头在干吗,老头已经走到了夏露的身边,盯着夏露的眼睛,笑道:“你好,是新来的知青吧?”
“是。”夏露回以一笑。
“请问,叫什么名字呀?”
“夏露。”
“呀,夏露,这名字挺好听的。”老头突然话锋一转:“我们凤凰村是个穷山沟,日子挺苦的,你初来乍到的,细皮嫩肉的,一定很不适应吧……”
“没关系。”夏露弱弱道:“大家能吃得了这样的苦,我也能。”
“噢,我姓吕,是这个村的会计,在凤凰村么,也算是个文化人了,所以,我们以后沟通起来很方便的。”老头立马解释道:“噢,姑娘,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来找我,我一定尽力而为。你知道吗?如果在这个村我帮不了你的话,就没有人帮得了你了。”
“嗨,不过是个小会计,说什么大话哪!”站在夏露身边的胡佳,正要开口,但想了想,还是把已经到了喉咙口的话给吞回了肚里。
……
“你呢?”吕会计问。
“曹靓颖。”
“你呢?”
“胡佳。”
老头对胡佳和曹靓颖没多说一个字,刷刷地记上三个名字,匆匆离开了。
“会计负责点名啊?”夏露问。
“准确地说,是负责计工分,出工前记一次名字,收工时记一次名字。”杨启程道。
“这个吕会计对我们新来的知青蛮热情的么?”夏露道。
“你说得不准确。”杨启程走近夏露,轻声道:“你知道吗?他只对漂亮的女知青热情。而且不是假惺惺的热情,是真心实意的热情。”
夏露头脑不笨,已经听明白了杨启程话中的话,说道:“哎,你是在同我开笑话吧?我看这吕会计挺面善的,何况已经到了能当爷爷的年龄,应该不会做那些事的,是你想多了吧?”
“夏露,我没在同你开玩笑。”杨启程一脸严肃道:“以前有几个女知青吃过他的‘糖衣炮弹’,结果都把自己‘炸’得很惨。所以,提醒你一句话,不要接受他的任何好处,我只能点到为止。”
“杨启程,你不用为我担心,”夏露双峰一挺,柳眉一扬,笑道:“本姑娘可不会像那些女知青这么傻,我啊,‘糖衣’再吃不误,到时把‘炮弹’给吐回去就是了。”
“别傻,万一吐不回去呢?”杨启程急了,就把话给说透了:“你不知道,这老头鬼着哪,这么说吧,他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你言过其实了吧?”曹靓颖激动地插话道:“不是说,贫下中农是这个世上最纯洁最善良了吗?”
还没等杨启程回话,夏露激动地接过了曹靓颖的话:“是啊,靓颖说得对,贫下中农是最纯洁最善良的,再说了,我们知青到这广阔的天地里来,不就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吗?”
“此话不假!”杨启程点了点头,随即又一本正经道:“但你们知道吗?就是再过上个一万年,就是在世界最文明的国度,人渣难免还是存在的,就像再干净的地方难免也会冒出只把只苍蝇蚊子来的。”
“哼,这‘老不死’敢使坏,我就扒了他的‘羊皮’,剐了他的‘狼心’。”胡佳咬着牙握着拳插话道。
“胡佳,你可千万不要得罪他。”杨启程连忙拍了拍胡佳的肩膀,轻声道:“我们这里以前的知青没一个敢得罪他的。”
“他又不是村长,又什么好怕的,”胡佳越说越激动了:“他不过是个小会计么,还敢把我的工分给少记了?”
“少记一些工分倒是小事。”杨启程拍了拍胡佳的肩膀。
“那,”胡佳瞪大天生的小眼睛看着杨启程。
“他一直是仗着他儿子的势。”
“难道他儿子是王村长的女婿?”
“不是!”杨启程摇摇头。
“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儿子是知青办的吕主任,知青想回城,想上大学,想当兵,都得他儿子点头。”杨启程又拍了拍胡佳肩膀,一本正经道:“如果你想一辈子都呆在这穷山恶水的村子里,那你就随心所欲吧。”
“你别唬我了,知青办主任不姓吕,姓王,我们已经是哥们了。”胡佳瞪了杨启程一眼。
“我的老小弟,你弄错了,你说的是那个王主任是公社知青办的主任,吕会计的儿子是县知青办的主任,王主任什么都得听他的。”
啊——
胡佳心里‘咯噔’了一下,然后沉默了下来,两秒钟之前的那副狠劲也荡然无存了。
胡佳自从得了《万能宝典》后已经变成了一个好冲动的人,也是一个敢打敢拼的人,但此时此刻他还是拎得清的: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是万万不能做的,毕竟自己不是皇上,毕竟自己不是天下第一,即使要帮夏露,也要帮在点子上,绝对不能帮倒忙,自己一辈子窝在山沟里倒无所谓,只是到时会影响到夏露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