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芽衣觉得好气又好笑,她摘下卓郓的眼镜,细心地擦拭着他脸颊上残留的水珠。
她的手好温柔……
“你是笨蛋吗?你看都湿透了。“
……
倏地,卓郓丢了魂,一把攥住她的手,他清隽的脸上,如黑礁石深邃的眼珠,神色十分冷漠,甚至还有些瘆人。
“呃!“
蒋芽衣娇躯一颤,不敢乱动。
两人相互对视许久,彼此的眼睛都没眨几下。半拍过后,她的脸开始红润起来,手中的纸巾脱落在地。
当前,正色邪魅的卓郓颇有帅气,令她心绪不宁,这种局面维持了好久,气氛被时间的拖延变得越来越怪异。
正在此刻……
卓郓露出惊恐万状的表情,他紧紧摁住蒋芽衣的手掐向自己的脖子,面如死灰,即时翻起白眼,吐出枣红色的舌头,咽喉的低鸣,一副痛不欲生的惨态。
嘶……
“不……要……杀……我……“这个嘶哑又诡异的声音,彻底把蒋芽衣吓坏了。
“啊!“
蒋芽衣缩回了手,战战兢兢地退后几步。
卓郓你怎么了!难道被鬼缠身了!?
片刻……
“哈哈……“
卓郓索性大笑,停止这无聊的把戏。
巨大的反差,在他的一句话之后,场面辗转为和谐。
“妳不是怕黑吗?刚刚谁跟我说‘煞’长这样的?“
“哼,’煞‘可比你可爱多了!“蒋芽衣扁了扁嘴,转身离去。
她生气了?
他们口中言论的,煞——在乡村古老传说中,是一种鬼怪,别名又叫尸魂,既可以喻为归家之魂,旧时代,人死二七之日为回煞之日,过世之人的魂魄就会归来,这时候的魂魄会幻化成煞鬼。有时候煞鬼的形态,可以是巨鸟,也可以是黑猫,当然,故有“避煞”之谈,煞鬼会从新钻进原来的身体内做崇,可以将宿主生前怨恨的人闹得鸡犬不宁。
看着蒋芽衣生气的样子,卓郓反倒觉得莫名的高兴,他快速跟了上去。
“不要生气,我不是有意的。“
卓郓敛笑赔罪,深怕蒋芽衣因为他的幼稚而怏怏不乐。
“我才没有生气。“
蒋芽衣淡然处之,她凝视着手中卓郓的黑框眼镜,框架上面增加了一道裂痕,这大概就是昨天不小心造成的。
“卓郓。“
蒋芽衣嘴唇微阖,轻柔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语气变得很深沉。
怎么?
“谢谢你。“
哈?
…………
“谢谢你跟我说话。“
…………
“嗯?“
卓郓听后,不好意思着,被自己喜欢的女生道谢,那种感觉还真有点惟妙惟俏。
“认识你,我真的很开心。“
蒋芽衣归还了这幅眼镜,聆听之时,卓郓将它戴回了脸上。
…………
“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
好奇怪,这气氛明显不对,蒋芽衣的话怎么越来越沉重了。卓郓从迷恋中脱离到了现实,怔怔问道。
“你怎么了?“
仿佛听见了她的抽泣声,在她长发的遮挡下,卓郓无法观察她的状态。
她哭了吗?
卓郓渐渐起了怜惜之意,那种期待又害怕到底什么?
这让他想起了过去和琳琅发生的事情,女生在悲伤到极点的时候,都会扑进喜欢的人怀里当作避风港,肆无忌惮地痛哭,来宣泄自己的情绪。
但仅仅是扑入喜欢的人怀里而已,想到这里,卓郓打消了这个念头,免得又自作多情,况且着还是光天化日之下,就算期望真的能够实现,又该怎么收场。
妳到底怎么了……
“妳……没事吧……“
卓郓凑了她的面前,她的头埋得很低,不希望别人看见她梨花带雨的模样。
一种强烈的求知欲油然而生,卓郓环绕在她周围,发挥着自己大男子主义,她却老是原地转圈,避而不见。
“芽衣,你怎么了!“
卓郓不禁担心,他大胆地抓住了蒋芽衣的双手。
突然间……
蒋芽衣两手掐住了卓郓的脖子,她披头散发,冷冷的吐出一句。
“还我命来!!!!!“
啊!
卓郓吓得不轻,脱身后,他跌坐在地,若是眼前,她穿上纯白的长袍还真像午夜凶铃里的女鬼。
“嘻嘻……被我吓到了吧。“
蒋芽衣两手拨开了刘海,笑逐颜开,慢慢调整回自己的状态。
卓郓一脸黑线,没想到他认识的蒋芽衣原来也有幼稚的时候,这种幼稚倒是可以温暖人心,将他彻底融化。
“扯平了。“
蒋芽衣伸出了左手。
呵呵……行吧!
看着蒋芽衣满足的样子,卓郓无意地笑,这场闹剧就此结束,附和着她的好意,便握住了她的芊芊玉手。
“你的手没事吧。“她关心道。
??
她的提醒反倒让卓郓想起了疼痛,刚刚摔倒的时候,他是双手贴地,支撑着身子的。
“嘶~还真疼~“
“啊?让我看看“
蒋芽衣一惊一乍,轻轻托起了卓郓的右手,仔细观察着他的伤势。
手里传递的温柔,幻想着这一秒可以静止,她聚精会神,担心受怕的模样,让卓郓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归属感。
她……在担心吗……
“已……已经没事了,应该不用多久就可以痊愈。“
卓郓手足无措,摩挲着后脑勺,这一刻像是在做梦一样,眼前的这个人……是起初的那个蒋芽衣吗?
卓郓对她的感觉瞬间升温,也终于明白闫晨所说的情窦初开,顾名思义,每个人的心中,的确都绽放着油桐花,它既代表了初心悸动,又定义了爱情的开始,更是荼靡时光的一种象征。
两人继续走在回去十七中的路上,他们的步伐很缓慢。
“卓郓,能跟我说说你的故事吗。“
故事?
“可以,你想听什么。“
卓郓二话不说,直接答应了她的要求。
蒋芽衣不假思索,把手背在腰后,抿了抿小嘴。
“这个嘛……“
“我记得你好像有一个妹妹。“
“卓依?“
蒋芽衣连忙点了点头,付之一笑。
“我想想……“
——————
卓郓依稀能记得……
那一年的冬季,家里来的客人不在少数,卓郓搬来填海市,新社后的第一个月。
聚集在客厅里的人团团坐在一起,陌生的脸孔上挂着的都是一副副苦瓜脸。
站在走廊的卓郓,来回推动着门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他打发着无聊的时间,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人多只会觉得热闹罢了,殊不知这个家发生了什么事情。
“吵死了,卓郓,到别的地方玩去……“
嘈杂的声音,令客厅的一人不耐烦地责备他,这个男人是卓郓的小舅。
“舅舅,你陪我玩!“
卓郓天真烂漫地跑到了他的身旁,反复摇晃着他的大腿。
“小屁孩,一边去。“
男人冷冷的推了他一把,卓郓被他的力道所致,弱不禁风地朝后倒去。
“哼!“
爬起来的卓郓,恣意妄为地踹了他一脚就跑了,男人迟缓半拍,火冒三丈。
“你跟一个孩子较什么劲。“
在旁的人见状,劝说道。
“小舅是个大笨蛋!“
卓郓躲在门外,探着头,得意忘形地朝他做了个鬼脸。
“你……“男人怒形于色,盘起了双手,翘了二郎腿。
卓郓没有善罢甘休,他偷偷跑进房间,翻出一把玩具水枪,心潮澎湃地往厨房跑了进去,准备着他期待已久的恶作剧。
“里面怎么样了。“
这个声音焦虑不安。
卓郓的奶奶刚开启房门,一个女人就快速迎了上去。
听后,奶奶摇了摇头,她托着一个脸盆,带上房门,缓步朝着厨房走去。
“这可怎么办啊,已经快有四个小时了!“这个女人焦头烂额,狠狠跺了跺脚,情绪处于十万火急的状态。
“接生婆已经进去了,我们再耐心等等吧。“
后面一个男人站了起来,他缓释着女人的担忧。
“实在不行就送去医院!拖拖拉拉的!那可是悠关性命的大事啊。“
女人继续提议道,只见在旁的男人摇了摇头。
卓郓返回客厅,他将水枪背在身后,机智地躲过奶奶的眼线,接下来要进行的,就是对他小舅的报复。
“看招!“
卓郓先发制人,动作娴熟地扣动把手,水枪直接射在他小舅的身上。
“靠!“
男人一言不合,大发雷霆,他拍了一下桌子,突然站起,身后的椅子也跟着倒了下去。
他气冲冲地向着卓郓走来,横眉怒视之下,他握紧拳头在不停地抖动。
卓郓停止了自己的恶作剧,吓得两腿发软,眼里呈现出层层恐惧,那个男人愤怒的样子实在可怕,这对一个孩子来说恐惧是无疑的。
“你给我冷静点。“
此刻另外一个男人站了出来,制止着他的行动。
紧接……
房间内传出惨痛的叫喊……
“哇……“
在场的人都被吸引了过去,他们不约而同地挤在一块,堵住了门口。
当那个熟悉的声音被想起……
“妈妈……“
卓郓立即丢弃水枪,眼泪簌簌流了下来,他挨着人堆,从空隙中挤了进去。
“哇…………“
声嘶力竭的惨叫再次传了出来,环绕在客厅里,久久没有散去,那是卓郓母亲的声音。
“妈妈……“
卓郓涕泪交加,直接贴在门前,他持续拍打着门板。
“妈妈,你快开门……“
“妈妈,你怎么样了……“
周遭的人一一哽咽着,那个跺脚的女人抱起了潸然泪下的卓郓,卓郓被托起的那一刻,却拼命挣脱着她的手。
“放开我,我要我妈妈……“
不久后……
“呜哇……呜哇……“
正在此刻,这个声音不再是女人的呐喊,而是一个新生的婴儿哭叫,伴随着传来的阵阵哭声,在场的人喜极而泣,脸上不再是惆怅。
这个女婴就是卓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