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巨大的荒兽已经离去,但众人依然惊魂未定,折断的树木如乱稻草,杂乱无章,爪痕如同一个个沟壑,横七竖八,泥土翻裸在积雪上,一切都在提醒众人刚刚发生的一切。
低吟的惨叫声传来,惊醒死里逃生的众人,赶紧搭救那些被压在乱木下面的兄弟,到处翻找狼藉现场的每一个地方,仔细寻找,那些失踪的猎人。
大家面色悲伤沉重,一半的人身受重伤,更有两人被倒下的巨木挤压的不成人样,这还是幸好赤腹蜥虳主要攻击的是一元,否则在场的人们每一个能逃得性命。
秦虎浑身脏乱不堪,雪水夹杂着泥土裹结在外面的衣服上,两眼充满血丝,脸上被折断的树枝划破,乌红的鲜血滑过黑兮兮的脸颊,染红了衣领,疼痛阻止不了内心的难受,和他一起出来的村民大部份身受重伤,如果在接收不到治疗,估摸着很多人挨不过今晚。
黄老病心头更是悲伤,前一会儿还在打屁吹牛的兄弟,现在就没了,连个全尸都没有,一起出来打猎的兄弟,死了俩多人受伤,就连自己都伤的很重,更关键的是如何向村里父老妻儿交代呀!
也许是上天保佑吧,张彪父子都没事,只是被擦破点皮,被吓怕了大狗默默无声地站在父亲的身边,而张彪的目光却紧紧地赤腹蜥虳离开的地方,他觉得在那里自己还欠着别人一条命,这个必须要还。
下定决心后张彪领着大狗来到秦虎面前,开口道:“猎头,把兄弟们好好地带回去,大家都不容易,我就不跟大伙回去了,我还欠着一元一条命,现在改还了。”
秦虎愣一下,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我要去找一元小兄弟,刚才要不是他,我们大家还能有命在吗?”
黄老病捂着胸口,咳嗽着走过来,虚弱道:“你们十三户堡够行的,居然出了个修士。”随即又摇了摇头,叹息说:“可惜呀,这次他几乎凶多吉少了,不过救命之恩,我打心底感激,如果他能活着回来,老黄一定登门重谢。另外我们要赶紧离开这个危险之地,赶紧把情况汇报给黄石督校,我猜附近一定有很多村子狩猎队惨遭不测了。”
秦虎心里也是担心一元,但也要为整个队伍着想,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得赶紧回去找到在后面看守物资的张七叔他们,及时给大伙治伤。可是无论他怎么说都劝不动张彪,他是铁了心跟上去找一元,秦虎只能随他而去,心中默默祈祷着他的好运。
大狗流着泪无声地望着远去的父亲,也许就是生离死别,耳畔还回响着父亲最后说的话,‘儿子,人活着就是两字,情义,一元小兄弟救过我们的命,他死了爹就陪他一起被吃,他活着,爹就把他带回来,如果我回不来了,好好的孝敬你娘!’他心中藏着的那份对父亲的情感不言而喻,今天经历着这一切的大狗,突然觉得以前的自己好幼稚,这一刻他终于长大了,这世界再也不是他认为的那样子了。
赤腹蜥虳远远看去如同黑蛇,飞蹿在茫茫的雪林中,剧毒的口息宛如一道道气剑,不停地射向一元,见状一元不敢托大,东奔西拐,躲避着身后如雨一般落下的危险。
快速的飞跃已经消耗了一元大量的真元,汗如豆粒挂在额头,心中暗道不能在这样下去了,否则的话必死无疑。
终于一元精力下降,在躲避荒兽口息的时候,微微有些停顿,赤腹蜥虳见机狠狠一甩,横拦住一元的去向。一元身影飞快向后退去,一掌打落翻飞的断树,轻轻的落在雪地上,眼睛紧紧盯住妖兽,赤腹蜥虳血黄的巨眼也看着眼前的人类,心中冒着仇恨的怒火,很多年前也是人族修士将他重伤,要不是它舍命逃脱,当时就被杀了,新仇旧恨,它恨不得立刻就吃了一元。
巨爪如山,猛地叩击地面,大地颤动,静止的空气变成一波波气浪,汹涌着向一元用去。真元外用成圆,流转着淡蓝色的光韵,如惊涛骇浪下的礁石,任气浪肆掠,不动如山,无声无形。
接着赤腹蜥虳吐出一道无比凝实的口息,浓如水,热如火,势如巨山压顶,直指风浪中幼小的身影。
正在抵挡空气震动的巨大力量,一元灵识突然感到有东西飞快地袭过来,连忙挥动双手,撤回元力,借助气浪的推力,一元翻飞到空中,稳住身形,气息浓烈的妖兽口息从眼前擦身飞过,砸在地上,腐蚀出一个巨大的土坑。
一来一往,就在飞快地一瞬之间,而对于一元来说,刚才的交手被无限的放慢,危险让紧张的心无时无刻不再绷着,错觉的以为过了好久。
一元知道只守不攻,只能让自己的境地更加恶化,曾经听师父说过,荒兽的优势在于身体和天赋,身体强悍,水火不摧,天赋技能威力强悍,但它们存在一个巨大的缺点,无法运用天地元气构建自身的道力,所以低它一个境界的人族修士也能打败甚至击杀它们,当然前提是你能躲避它的攻击。
横手一划,真元从手臂中喷涌,如水滴落在赤红的烧铁,青气缭绕,美轮美奂,下一刻无数的青色的光点从手臂中飞出,如很多快速移动的萤火虫,汇聚成一把巨大的铁刀,静如山势,落如风雨,劈向下方的赤腹蜥虳。
而赤腹蜥虳也感到了巨大的威胁,恍如多年以前,那种力量让自己引以为傲,坚不可摧的身体皮开肉绽,那种疼痛感依然留在心中。两只巨大的铁爪用力地拍向地面,身体飞速的向后移动,准备避过空中无形的刀刃。
可是这一刀太快了,快到无论赤腹蜥虳怎样移动,都避无可避,‘锵’,刀影消散,只在它黑铁一般的脊背留下一道巨大的伤痕,鲜血汩汩而出,剧烈的疼痛让赤腹蜥虳仰天吼叫。
巨瞳中闪现仇恨和愤怒的光芒,跃身而起,泛着寒光的獠牙咬向空中,一元飞速躲避,而赤腹蜥虳彻底陷入的疯狂,巨爪铁尾左扑右击,带着撕裂空气呼啸,组成一张网罗这片天地的巨网,要让一元在这里退无可退。
无处不在的阴影都是蕴含着致人死地的危险,光影在一元眼中闪过,突然一点亮光出现在他乌黑的瞳仁中,随即飞速扩散,在他脸上,在他手上,在他周围的空气里,无数光点汇成一个太阳,照亮了周围,照亮了整个天空,更照亮了阴影中的赤腹蜥虳,似无数的火焰,似天外落下的陨石雨,滴落在赤腹蜥虳的身上,幽黑的皮甲上冒着无数的水泡,冒着被灼烧的焦味,更有痛彻灵魂的痛苦。
看着在地上翻滚的荒兽,一元记起师父教他这招时,曾说光明无处不在,没错,这一招就是光明。
光明严重地消耗了真元,一元勉强提住一口气,身子在空中有些不稳,更重的是光明没有带走黑暗。
每一个荒兽都会天生会一些技能,而荒兽所用的能力中,只有一种最特别,也是它们最后的保命的绝招,当然威力也最强大,叫做御攻。每只荒兽血肉都有荒元,也是天地灵气的一种,虽然它们无法直接利用,但御攻消耗的就是荒元,所以每次荒兽激发了一次御攻,就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再次激发。
好多年前赤腹蜥虳曾经凭着御攻,让追杀它的黄石督校受了伤,他也成功逃脱。虽然眼前的人类气息没有之前人类修士强大,但他的一招一式却蕴含着更大的力量,这种力量让赤腹蜥虳内心开始产生恐惧,但好久没有尝到疼痛和愤怒,已经让它的理智丧失。
赤腹蜥虳身上开始散发着白腾腾的雾气,赤红的腹部变得更加的红热,如同山口喷发而出的岩浆,突然它的腹部鼓起一个卵形的囊,在赤红的皮肤下不停地翻滚,变得越来越大,最后几乎占满了大半个腹腔。
‘噗’,赤腹蜥虳张开大嘴,无尽的火焰喷薄而出,似无数条火龙飞舞,变成无边的火焰之海,积雪瞬时烟消云散,高大的树木被点燃,变成一颗颗火焰树,成灰落下,整片雪林变成一片黑地,天空的云彩也因巨大的热量而消散,这就是赤腹蜥虳的御攻,焚尽天下!
一元就是火海的中心点,火焰变化无常,时而似锁链,镣铐手脚,时而似刀剑,戳戮身体,时而似细针,扎痛心神。
竭力释放体内真元,一元撑起一个透明罩,隔绝侵袭而来的火焰,但他已经像枯竭的泉眼,涌出的水远远跟不上消耗,不时的有火焰烧进来,身上的衣服被燃烧殆尽,乌黑的头发被烧黄,灼热的焰火还烤炙肌肤,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痛苦。
一元疯狂透支真元,从身体的每个器官到每一个毛孔挤压,因为一旦护身气罩消失,自己也会想那些积雪一样烟消云散。
恍惚之间,一元进入一种专注执着的空明状态,身体如同干裂的大地,而天空的烈阳依旧不停地从大地蒸发水份,想起曾经的记忆,突然一段文字出现在一元的脑海中,‘吹嘘呼吸,吐故纳新,兼行其气,益尽其理,气聚则生,气亡则死,含光内视,心观丹田,无听之以耳,无听之以心,天地相合,炼津化气。’
气息相动,起于无形,天地人和,混沌其一。体悟天地之真,内法外视,体内真元如一条巨大的水龙,化成一场瓢泼大雨,滋润干裂的土地,无数颗种子发芽,汇聚成朦胧的绿色,转眼又长成参天大树,鲜花遍地,生机勃勃。
一元眼睛一亮,内外通明,原来这就是法天地,就是真欲无我,众妙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