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夕,热闹非凡,此刻,哀声连连。
那场战斗之后,斗虚前殿已被毁坏的七零八落,柱倒瓦碎,一片狼藉。
九玄伏元阵毁的差不多了,悟修会也就没必要继续。
太一原教阶级森然,六台九宫之下可分为七个道衔,分别是教士,教首,君士,令坦,左令和法上,同样,对应的修为是真欲,无为,合一,坐忘,道生。其中令坦有些特殊,是原教册封给合一或坐忘境有大功劳的教众。
本来斗虚道殿是燕幽最大的布教地点,所以这里的大修士并不少,一位左令和两个令坦,可惜今天他们都不在殿中,所以只能由身为君士的玄诚道人出面。
很快赶来的教首,教士,迅速开始救治伤者,整理现场,收拾着残局。
一切看在眼中,玄诚叹了口气,没想到今天发生这么多事,超出想象。
绝世天才的出现,大妖的突然袭击,坐忘境死斗,这一件件几乎在一瞬间开始,还没等反应过来,就结束了。
现场那么多无辜受到波及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只能在心中暗道一句,罪过,罪过!
不过还有他头疼的,小女孩到底是不是玄****体?但不管怎么样点亮七十四颗天道石的人,必须留在教中。
心中打定主意,所以他用原教的名义留下女孩。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实力和威望不够,也了解南方世家暗地里甚是不把原教放在眼里,若是陈世才不顾原教的威严,硬是带走小女孩,自己又阻挡不了,那可就不妙了。
于是他邀请燕王,北冥无风他们留下,以防陈世才出昏招。
暗想,等大左令回来,一切就会解决了。
斗虚后殿,暗暗光线,檀香缭绕,静谧而宁祥!
五杯清茶,六个蒲团,六人坐于其上,每人都有所思所想,静静无语。
陈世才心中有些急躁,暗骂北方蛮子真是可恶,自己好歹是天南陈家的二长老,可是这些人一点面皮都不讲,尤其是那北冥无风。
想着,抬眼恨恨地看着北冥无风,可北冥无风一点也不鸟他,静静地品味杯中清茶。
出现在幽都城也是个偶然,路过悟修道会更是个偶然,可不偶然的是接下来发生的。
当时看见玄****体,陈世才也十分吃惊,五大神圣体质居然出现,随即又深深的羡慕,蓦然脑海中出现一个想法,她要是我们陈家人多好呀,那么在不久的将来陈家一定会成为南方顶级世家,而且这念头在他脑海中生根发芽,挥散不去。
接下来没想到机会出现了,趁着混乱,一招击溃枯邪子,然后说女孩是他的孙女,带着她离开,堪称完美的计划。
可最后出现了变数。
想到这,心中戾意渐生,万一事情暴露,让别人知晓他抢夺玄****体,原教和道宗的怒火无疑会让自己乃至陈家万劫不复。
这一刻,心中不觉生出一些悔意。
“诸位,难道不觉得很过分吗?”
陈世才打破殿内宁静,强压着内心的怒火说道。
燕王抿了一口茶,瞥了一眼,淡淡说道:“陈兄勿急,是非公道自在人心,至少我们也要问一问孩子的意见吧!”
妙婵先是被爪印重伤,又在运气疗伤时,被陈世才一指点在哑穴上,乱了真气,可谓伤上加伤。
体内元气失去了控制,犹如脱缰的野马,筋脉受损严重,尤其是十二道主脉,被狂涌的元气摧枯拉朽般挤爆,寸寸具裂。
一方面妙婵十分担心一元和枯邪子,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样了,一方面静心运功,努力让体内暴躁的元气停下来,修复筋脉。现在只有力量,才能保护好自己。
妙婵特别愤恨眼前的陈世才,亲眼看见这个坏蛋从背后卑鄙的偷袭枯邪子,而且居然不要脸的说自己是他的孙女,可无奈被点了哑穴,重伤,无法动弹也没法说话。
只能用仇恨的目光盯着他。
无意间瞥到妙婵的目光,暗叫不好,自己不是她的真爷爷。
愤怒,恼羞,害怕,无一不是。
戾意渐浓,夜长梦多呀,一拍地板,起身就想抓着妙婵,带她离开。
北冥无风等的就是他,这下可找到机会了,用尽全力,一掌打向陈世才。
陈世才顿觉一股刚猛的劲气袭来,如蛟龙出海,若一个不慎,不死也得重伤!
这蛮子真敢下死手呀!
赶紧回身,仓促间一指打去,‘噗’,掌指相交,空气爆裂,元气像盛开的昙花一样,刹那间绚烂,接着枯萎飘零,落地消失。
不过仍有一丝掌意穿透花心,直扑而去。
反应不及,陈世才被掌意打的连退几步,后背直接撞门口的殿门上,千年香杉木门轰然而碎。
陈世才硬压住喉咙里上涌的鲜血,面色潮红,右臂颤抖不已。
怒恨般看向北冥无风,咬牙切齿道:“卑鄙!”
北冥无风眉头上扬,嘴角挂着笑容,很是轻蔑,虽是无语,但那样子好似再说,彼此彼此,你做得初一,我也做得十五。
一向老好人的燕王大怒,自己话音未落,陈世才那家伙就不要脸地出手了,真当我的话是放屁呀!
茶杯一掷,站起身来,怒眼直视陈世才,喝道:“这里是斗虚道殿,容不得你放肆!”
紫羽道人也站起来,两眼微眯,瞥向殿门。
一场对峙,静悄悄的展开!
枯邪子带着一元不停的跑,竭尽全力希望远远的离开幽都城。
一旦有人追上来,他已无力再出手,等待师徒俩人的,就将是死亡。
血不停地流,染红了破败的青衫,额前几根枯白的发丝迎风飘扬,可依旧甩不掉滴落其上的血红。
不知道飞了多远,他感觉时间过的好长好长。
也许是已经够远了,也许是再也提不出一点力气了。
枯邪子跌落在地上,没错,元气枯竭了,再也生不了一丝的元力,这也意味着自己的生命快走到了尽头。
一元从地上爬起来,也不顾全身的污泥,呜呜哭泣着,两行泪水就像两道小溪流,滑过他的脸颊,滴落。
枯邪子微微笑着,身子晃了晃,勉强站住。
原来,没有力量的感觉是这样,无缚鸡之力!
无力的轻声道:“元儿过来搀着师父,我啊,走不动喽!”
抽泣着走到师父身旁,轻轻的托举起他的臂膀,这时一元才发现,如山的师父居然是如此的轻!就像托举起羽毛一般!
枯邪子指着一棵树下,说:“去那里吧!”
背靠着树身,轻轻躺下。
微抬起左手,摸摸跪倒在旁边一元的小脸,指尖轻动,替他拭去泪痕。
干咽一下,喉咙微动,说:“我要死了!”
像是在等待死亡的召唤!
一元哭的更厉害了,大喊道:“我不要,我不要师父死!”
“不许伤心,每个都要死,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枯邪子有些无奈和黯然,沉默了好久。
周围很安静,只有一元低低的抽泣声。
“人啊,真是奇怪!什么都喜欢分成正的邪的,正邪,呵,曾有无数人想问,何为正,何为邪?呵呵,正邪是人心,心里觉得对的是正,心里所不喜的是邪!”
突然间枯邪子有种感慨,憋在心底好久了,也许是自己第一次被人当成邪道时开始。
无数次,郁闷,委屈,想哭。
转头看着一元,枯邪子认真说道。
“看淡一切,才是执着,徒儿,人生即心声,根据心的感觉走,一辈子就会少很多后悔和感伤!你要记住呀!”
“嗯”一元呜呜道。
取下手中的储物手戒,放在一元手中,嘱咐道:“收好了,财不外露,别让有心人看见,否则你小命不保。修道界,肉弱强食,以后要多留个心眼!里面的东西或多或少,相信会对你有点用处。”
“另外,你也不必担心妙婵,原教会保护好她的,陈世才那个蠢货,玄****体岂是他能染指的。”
其实枯邪子心中不怨谁也不恨谁,一切都是自己技不如人。
交代完身后事,枯邪子一阵轻松,心空也就无争!
‘嘀’‘嘀’
一元发现撑在地上的手掌,已被血水染红,一看,一元悲痛欲绝。
鲜血早已浸透了师父的青衫,一滴一滴的掉落在地上,溅起一朵朵血花。
身下的泥土一片血红,凄离而悲伤。
头微仰,靠在树上,枯邪子静静地望向远方。
映入眼里是一片平原,白雪皑皑,远处还有连绵的山,一条河流蜿蜒而来,此时正是夕阳西下,霞光染红了山头,染红了河流,白雪沐浴在霞光之中,几只飞鸟相与还家,长烟落日,望极天涯。
远方让枯邪子神往,喃喃道:“很好,这里很好!”
霞光映进眼眸,好似又多了点神韵,宛如神话中的飞仙。
也许是在感慨亦或赞美,枯邪子轻念:“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眼睛轻轻闭上,头也渐渐垂了下来。
树静无风,红霞铺地!
这一刻一元只想大哭,苦尽眼泪,哭到以后不会再哭!
夕阳离开了天空,给整个人间拉起一道黑幕。
月色无华,星光灿灿。
静林,新坟,孤影。
小小身影跪在坟前,小手上全都是泥土和鲜血,血滴顺着指尖滑落。
依稀可见,坟头上的泥土还残留着新鲜的血迹。
人无言,风有言,夜风轻起,吹起衣襟,吹动额前的发丝,吹皱眉间的忧愁。
道一句,独影孤坟,怎奈话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