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绝山脉,绿叶冉冉,远处的山间冒起一片青烟,徐洋坐在竹椅上,看着眼前的火堆,轻轻摇了摇头。
天才蒙蒙亮,徐洋看了一眼天边泛起的一抹鱼肚白,闭目凝神,享受了片刻的宁静,随即把手中的书,扔进了身前的火堆,一页一页的撕着,扔着。火堆不时吱吱作响,徐洋看了一眼燃烧着的火焰,笑了笑“你也在嘲笑我吧......”
一袭白衣,干净洁白,雪白的衣色把少年本就白皙的脸映的更为光洁。徐洋虽然坐在竹椅上,腰杆却像标枪一样挺得笔直,修长的手指一次次撕下书页,一次次又将之扔进火堆。他脸上的神色一丝不苟,清晨的天边吹来一阵微风,让火焰的苗头轻轻飘动,徐洋的手一直不停,好像在干着什么别人委托的任务,可他眼神中的一抹自嘲,让他的行为十分可笑,差异极大。书页在空中经过微风,却不被吹走,仿佛被什么东西所控制,平白生了两双翅膀。
徐洋是凌绝山脉凌绝殿的外门弟子,五年前就已经进入了宗门开始踏入修炼之途,可直到如今他也只停留在练气三层境,就从此再无长进。还因为一次意外,只能坐在这竹椅上。与他同入门的师兄弟们早已远远超过了这个阶段,拜入门中各个师长门下行走江湖,飞黄腾达去了,他却只能坐在竹椅上,望洋兴叹。
练气三层境,用了五年的时间,这等资质已经不是平庸之极可以形容的了,简直是废物,废物中的废物,甚至可以说,他的一层境界是多么幸运才得以修成的。
要知道,普通人实际就已经是练气二层境的修为了,只是他们自己不知道罢了,没办法,徐洋只能整日待在独居的山间小屋里,看着书,用宗门所发的一点食物,过着清苦的日子。
凌绝殿不是个平凡的门派,它的不平凡体现在这个宗门曾经出过许多巅峰人物,但都没能让整个宗门随之崛起,到头来,依旧是一个普通宗门,在这个凌绝山脉之间,开宗立派,繁衍生息。
凌绝殿还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就是竞争,尽管人数不多,可凌绝殿中仍旧设立了强榜,能者入,弱者退,这是凌绝殿的铁规,也是凌绝殿每一个弟子心中的铁规。强者待遇高,弱者待遇低,强者享受,弱者吃苦,竞争在凌绝殿中随处可见。
其他宗门虽然不免有些勾心斗角,可多少有些同门友情,但凌绝殿没有!任何人,不管你我两人关系有多好,终究有一日会互相残杀,唯有往上爬,踩着所谓同门的肩膀甚至尸体,走过他们的鲜血,才能有成为强者的资格。
凌霄殿门下制度严格,在整个莫珊王朝都是赫赫有名,虽然只是一个中等门派,可门下弟子出手争斗的流血残酷却是首屈一指!亦正是如此,凌霄殿的门下弟子个个在行走江湖时,都鲜少有人敢招惹,生怕一语不合就出手拼命。
凌绝殿既然是中等宗门,又竞争激烈,十四岁以下生源多的是,但凌绝殿有个殿规,就是凡入门五年来,突破练气境者,都可以拜入内门高手门下,由他们指导修炼,当然,若是你不惯接受教导,自己摸索也是可以的,但是修炼一途,自己摸索和有良师相伴那是天差地别!但给了弟子选择的权利,这一点相比凌绝殿其他严格的规定来说,已经算有些自由了。
当然了,那些五年都没有突破练气境的人,除了逐出宗门以外,再无其他选择,凌绝殿不允许这样的废物在殿内生存,苟延残喘。但徐洋是个例外,他是一个废人,不仅双腿再也无法活动分毫,就连整个下身都完全失去了知觉,凌绝殿之所以留下他的原因,乃是因为他的伤残,是宗门的一次以外所致,宗门演武时打下的巨石恰巧砸到了他的脊柱上,若不是宗门长老不惜耗费丹药全力相救,徐洋此时,只怕已经是一个死人。
徐洋的一切都是宗门给的,他的住处,他的修炼法决,是宗门给的,他的活计,他的饭食,也是宗门给的,就连自己的生命,都是宗门给的,当他还是七岁的时候,父母死于一场宗门大战,他仍然清楚记得这个名字,这个宗门的名字,十年后,依然清晰地记得,千秋山——萧千秋!仇人已是千秋山山主,而自己年少时的梦想,就是替父母报了这次血仇!但是......呵呵,徐洋看着自己外观完好,实则残废的双腿,自嘲的笑笑,挥手间,手中的纸页翻飞出去。
渐渐的,周围的声音不再宁静,遥遥看向远方的天边,东方的紫气已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火红的轮日,在缓缓升起,徐洋所在的居处是凌绝殿最偏僻的一角,几乎没人注意过,哪怕此刻禁火的宗门升起了袅袅青烟,也没人去搭理。因为人人都知道,小山腰上,住着一个混吃等死的废人。
徐洋烧完了手中的书,才悠悠看向身后,右手轻转椅轮,小风不断,吹起白色的衣衫”唐长老,您来了。“
小木屋前,站着一个老者,老者一头黑发,显得很是精神,身上的紫色长袍告诉着世人老者的身份,他是凌绝殿内门长老,唐山。十年前,老者将还是孩子的徐洋带到宗门,入他为内阁弟子,把他一手抚养长大,是父母双亡的徐洋最亲的人,此刻的老者眉头紧锁,小眼睛微眯着,看向徐洋的目光,复杂无比。
“为什么要烧了它们。”唐山长老把手一挥,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息就将一张纸页托起,送到老者面前,唐山已经是武灵三阶的强者,气息外放之下,任何事情几乎都无法迷惑他的感知,其实早在徐洋出了木屋时,他就已经感觉都了山腰上火的气息,只是此时才到,唐山看了看烧焦书页上模糊的书名“《天宝奇录》!“唐山惊呼道。
倒不是这本书怎么珍贵“这不是你最喜欢看的书吗?”唐山拿着《天宝奇录》的书页问道,徐洋因为残疾根本站不起来,所以对这种博物学书非常感兴趣,唐山没预想到徐洋连这本他最珍贵的书都要烧掉。“有什么用呢?”徐洋淡淡道,我一个残废,又是修炼一途的废物,看再多的书,又有什么用?如果唐山来晚一步的话,徐洋会把整个木屋,以及自己,付之一炬。
“长老......真的,我真的还想,走下去啊.......”徐洋的脸上流下两行清泪,他从小就被嘲笑为没爸妈的孩子,后来失去了双腿,他更是不敢见人,整日待在宗门最偏僻的一角,读书,研究失落的功法,可凭他的天赋,又怎么可能修炼成功呢?手握几乎可以横扫一个中等宗门的功法资源,可是没法修炼,一切的一切,在徐洋眼里,都是无用的,他能在重压下坚持这么长时间,确实是奇迹。
唐山看着徐洋,回想起眼前青年七岁时,气鼓鼓的宣布自己的志愿,就是荡平千秋山,实在无法想象,眼前消沉的青年,竟是那个孩子。唐山攥紧了拳头,真的,要用那个,才能救救他吗?
“孩子,你真的想走吗。“唐山拳头一松,好像释然了。
“嗯。”徐洋低下的头,轻轻点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