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项南将南宫寒拦了下来,南宫烈的目光更冷了几分。
“你是在试探我说过的话做不做数?”南宫烈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自凝羽以来,这还是项南头一次在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面前感受到如此强大的压力,他暗中深吸一口长气,努力克制住心中那一份寒意,道:“烈少爷,你误会了,寒少爷只不过是被选为祭品,并非犯人,如你方才所说,我等并不想伤害于他,但是项某有令在身,人我们今日一定要带走。”
项南说话的时候,周遭学徒静若寒蝉,所有人都在猜测南宫烈是不是吓住了项南,否则堂堂巡卫队的队长,竟会对一个普通的‘弃印者’这般客气。
南宫烈望着有些不安的南宫寒,心中有些不忍,但是项南的意思也很明确,对方并不想伤害南宫寒,只是奉命要将其带走而已。
两人对峙之时,一旁的秦川心中唏嘘不已,当年的自己便是因祭祖之事离开牧阳城,想不到时隔十载,如今回城,遇到的情形却是与当年别无二致。或许,放在十年以前,秦川决然会为了南宫寒挺身而出,但是,岁月早已将男儿如铁的心性磨炼光滑,离乡十载,如今的秦川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与长老殿,甚至整个家族对抗的愣头青了。
‘师兄他出门已有数月,狗贼南宫越竟然等不及他回来就定了祭品人选,这显然是一场阴谋,看来是时候去请师父出关了......’
‘不过,年轻就是好啊!’秦川心中感慨着,上前挡在了南宫烈与项南之间,道:“项兄,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个时候,秦川心中已然有了一个他自认为最好的办法。
“秦统领,属下的确是从长老殿接到的命令。”项南眉头微皱,其实他早就猜到秦川会介入此事,只是他又怎敢违背长老殿的命令行事。
秦川道:“这个我明白,不过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能否等我师兄回城之后,项兄再将这孩子交由长老殿做决定?”
项南颇有些为难,摇头道:“还请秦统领恕罪,属下不敢违令,三日之后便是祭祖大典,这段时间七长老他们怕是赶不回来了。”
秦川顿时有些失望,诚如项南所说,族人外出办事,少则十日,多则一月便能回城,但是南宫靖此行出城足有两个多月,期间更是毫无音讯传回,三日之内指望后者回城,怕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真是可笑!”这时,人群中再次传来南宫烈低沉的声音,“祭品人选向来由长老殿合议商定,如今有两位长老尚在城外,又何来长老殿合议一说!难道这一年的祭品人选是有些人擅自做主?”
南宫烈这一问掷地有声,项南听了也不由怔住,好半天才道:“我等只是奉命行事,你若有疑问,也可以去长老殿当面问问诸位长老。”
“哼,不问我也知道,长老殿虽然被弄得乌烟瘴气,但还是有几个清醒的人,只不过是有一两个老杂毛夹在中间,喜欢做些鬼鬼祟祟的行径罢了!”南宫烈当着众人毫不避讳地骂了出来,所有人都知道他骂的是南宫越,可是也没谁敢在这时出声呵责,就连南宫灭涯也只是哼了一声,便作罢了。
‘若是我出手,倒也能拖南宫越那帮家伙一阵,不过这老贼,是时候压一压他的气焰了。’秦川见事态有些棘手,心知贸然阻拦项南也是无济于事,于是低声问道:“项兄,你可知我师兄他们去了哪里?”
项南别有深意地望了身旁南宫灭涯一眼,回道:“听说七长老和十长老一个多月前带队去了边境的七星城换取物资。”
‘这个时候差师兄出城,看来南宫越这老不死的是早有预谋,他这是要先斩后奏!’秦川心中似有所悟,十年前就是南宫靖和他二人与南宫越做对,令对方怀恨在心,忍了这么多年,看来南宫越终于抓了个机会。
秦川拉住项南道:“借一步说话。”说着将后者带向一旁,两人窃窃耳语一阵,这才一起走了回来。
“族祭就在三日之后,爹这个时候还没回来,这可如何是好.......”秦项二人之前的对话,南宫寒全都听在耳里,心中焦急可想而知,一旦祭品人选落定,可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祭祖之日一到,自己非死不可!
南宫烈见南宫寒神色慌张,走近些道:“寒,尽管跟他们去,不会有事的。”
南宫寒正胡思乱想,听到南宫烈平静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瞧了后者一眼,见南宫烈不急不躁,情绪这才稍稍平复,听话的点了点头。
秦川意外地看了南宫烈一眼,后者身上那一股若隐若现的杀气,之前已经令他吃惊不小,面对这种噩耗,后者尚能这般沉得住气,如此老练笃定,简直不像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该有的表现,心中不由称赞一番。
‘这兄弟俩,有点意思啊......’秦川这般想着,上前拍了拍南宫寒的肩旁,道:“小子,你先跟着项队长走上一趟,放心,我保你无事!”说完之后不再迟疑,身后灵力幻化的黑色‘冥翼’再次舒展开来,向着城南方向急速驶去。
目送秦川身形化作黑点没入云层,项南显然也不想再多生事端,谨慎地向着挡在前面的南宫烈道:“烈少爷,即如此,你是否可以让我们过去了?”
“还是那句话,若是他伤了分毫,你们谁都活不了。”言毕,南宫烈让出了道路。
南宫寒听了这话,身子不由一颤,这个时候,他心知自己无论如何都得随项南这帮人走上一遭,但是他相信哥哥南宫烈的话,所以也并不十分害怕,冲着南宫烈点点头,未再多说。
项南见兄弟俩没有离别的话语,也不愿再多耽搁,对着手下嘱咐了几句,一行人带着南宫寒迅速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看着项南等人离去,南宫烈深深瞧了南宫灭涯一眼,也是缓缓走出了校场。
......
“哈哈哈!太好了!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咯!”巡卫队等人刚离开视线不久,就见学徒之中一名灰衣少年高兴的跳了起来。
一阵风吹过,校场上一片安静,四周之人并未和那灰衣少年一般欢呼雀跃,所有人望着还未走远的南宫烈削瘦的背影,眼神中一片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
人群中,一名梳着及腰长辫,身穿青衣的英俊少年走了过来,路过那黑衣少年时,冷笑一声,道:“哼,只有无胆鼠辈才会这般幸灾乐祸!”
“......”灰衣少年抬眼看了长辫子少年一眼,有些胆怯地低下了头,却是什么也没说,因为眼前的少年并不是他随便敢得罪的,除了南宫灭涯以外,这些学徒之中实力最强的大概也就属眼前的少年了。
这长辫少年姓莫名无痕,天资聪颖,修炼极为勤奋,论身世天赋,在牧阳城里也小有名气。南宫一族这一代共十位长老,除去八位本姓长老,还有两席长老并非南宫族人,也就是所谓的外姓长老。这两位外姓长老,实力皆是六阶王翼之身,这些年为镇守牧阳城立下汗马功劳,深得族人崇敬,其中一位正是秦川的父亲秦百茗,另一位便是这莫无痕的爷爷莫凡。
这灰衣少年名叫南宫青,虽说是南宫本族后裔,但畏于莫无痕家世名声,也没胆跟莫无痕抬杠。
“莫少爷说得不错,七长老妻儿早逝,好不容易收了两个养子,又有一个被选做‘祭品’,南宫青,这种事你也笑得出来!”附近围过来几名少女,同样对那名叫南宫青的灰衣少年抛去嫌恶的眼神。
就在那几名少女口伐南宫青时,南宫灭涯却是不知何时站在了边上,面色阴沉地对着莫无痕道:“事实便是如此,那个废物成了‘祭品’,其他人就不用白白送死,怎么,莫无痕,难道你便不高兴了?”
莫无痕斜了南宫灭涯一眼,没好脸色地道:“废物?如果让你下跪的人都算是废物,那你又算什么?我莫无痕没多少本事,不过,总比有些人落井下石要强上许多。”
南宫灭涯脸上莫名一阵青紫变幻,恶狠狠地道:“哼,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说不定,明年的祭品就在你们莫家兄妹之中!”
闻言,莫无痕脸上非但不见怒色,嘴角反而噙起一抹笑意,道:“这句话,我也正要说给你听呢,难道你已经忘了你大哥的前车之鉴?”
“你!”南宫灭涯气得一时语塞,十年前他大哥南宫齐的名字被抽中选为当年的‘祭品’而身亡,虽说当时他年幼,但是这件事始终是他们西府心头一件恨事,提起此事,南宫灭涯自然也心存忌恨。
“你!好,咱们走着瞧!”南宫灭涯羞愤难当,并未再和莫无痕有所冲突,只撂下一句狠话,便突然转身,头也不抬地向着校场外跑去,
“这混蛋,简直就是自取其辱!”望着南宫灭涯狼狈离去的身影,莫无痕狠狠啐了一口,转而自言自语道:“不过,奇怪的是,南宫寒那小子到底学了什么旁门左道的手段,一个‘弃印者’竟会如此厉害?”
“少爷!少爷!”莫无痕正自念叨,忽见一位矮胖少年打远处跑了过来,关切地向他问道:“少爷,您没事吧?”
“没事。”莫无痕白了对方一眼,道:“方才怎么不见你跟着过来献殷勤?!”
“我...这...您和那小霸王抬杠,我怎么插得上嘴嘛,嘿嘿。”那少年脸本来就胖,笑的时候,眼睛鼻子全都挤在了一处,看着十分可爱。
“切,我看你是怕跟着我一起打架挨揍吧?”莫无痕笑了一声,冲着矮胖少年胸口就是几拳。
“哎哟,哎哟好痛。”矮胖小子哼唧了几声,笑眯眯地道:“少爷,不是我吹,那小霸王要是敢跟您打,指不定谁赢呢。”
“哼,算你马屁功夫好,不过,我倒挺期待与他打上一场!”莫无痕抬起头,望向练武场大门那边,眉头微微皱起。
那矮胖小子也是将视线投向远处,那里,南宫灭涯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片刻后,他的脸色忽然一正,对着莫无痕道:“少爷,那七长老家的二公子真的会是今年祭祖的‘祭品’吗?”
轻风徐徐而过,吹动了莫无痕额前细长的刘海,他的神情一时变得凝重无比。
“南宫灭涯说的,应该错不了。”莫无痕看了身边的矮胖少年一眼,耸着眉头望向城外某个方向,缓了半晌他才回过神来,轻声说道:“真不知道,这样无谓的牺牲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是个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