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起,阿卡特斯于是也往回走,在宿舍楼前,远远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挺拔窈窕的身影,似乎在等什么人。
在阿卡特斯的视野里,身影算得上清晰,是梅瑞德斯,走得近了,居然有些模糊混沌起来,也不知是为什么。
梅瑞德斯大概是听到脚步,转过身看到阿卡特斯走近,眼睛突然亮了一下,认真打量他。
阿卡特斯笑着点点头打招呼:“这么巧?”
“我是来找你的。”梅瑞德斯打量着,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你的气息怎么有些不一样了……对了,是黛玫的事。”
“哦,黛玫怎么了?”阿卡特斯问道。
“黛玫决定退学,而且,打算结婚了。”梅瑞德斯说着,盯着阿卡特斯,似乎在注意他的神情。
“结婚?”阿卡特斯不由点点头,又笑起来,“真是值得祝贺的事。”消息有些意外,不过他的确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梅瑞德斯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有些失望,“她想邀请你去博洛尼亚参加她的婚礼。这是她给你的信。”
阿卡特斯接过信打开,信很简单,黛玫写道,历练过后自己想了又想,发现自己还是不能适应;在家休养时,她遇上了一个人,两人相处很好,家族征询了双方意见后公布了婚约,近期就将结婚,希望阿卡特斯能到博洛尼亚参加她的婚礼。
阿卡特斯此前听梅瑞德斯说过黛玫在历练中的行为,她如此心慈也确实不适合驰骋战场沾染鲜血,只是结婚稍有些突然,不过十五岁结婚,也不算太早。
他看着信,神色如常,似乎梅瑞德斯也一直在打量他。
看完了,阿卡特斯收起信,对上梅瑞德斯的目光,笑笑道:“谢谢你。我当然会去。”
梅瑞德斯也笑起来,“我也要去,到时候我们一起走。”
阿卡特斯点点头,就听梅瑞德斯又问:“总觉得你有些不一样了……”
阿卡特斯只是微笑,只是此刻看着梅瑞德斯居然又有些模糊,实在很不习惯。
这念头一起,梅瑞德斯的身影一点点清晰起来,最后是前所未有的清晰,就连那湛蓝眼眸中自己的身影都生动起来。
他这么看梅瑞德斯,当真是眉目如画,巧笑嫣然,和她又聊了一会,少女的脸庞已经不自觉地红了起来。阿卡特斯看到但也没在意,继续微笑着和她说起家乡风物,只觉得就这么闲聊也是如此美好。
结果,少女的脸越来越红,再说了几个字句就匆匆道别,倒有些像落荒而逃。阿卡特斯不太理解,看着她远去的身影不由又笑了一下回宿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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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主啊,求你叫我晓得我身之终,我的寿数几何,叫我知道我的生命不长。你使我的年日,窄如手掌。我一生的年数,在你面前,如同无有。因我所遭遇的是出于你,我默然不语。”
这些话语来自《圣典》中的《诗篇》,谈到人因为寿数有限而祈求于不朽的真神。这些字句,阿卡特斯已经读过,再读之下更是熟极如流,此刻又捧着《圣典》,一字一句在心中默念起来。
敲门声响起,是艾瑞娅。阿卡特斯放下书去开了门,果然见艾瑞娅站在门外,看着他微微一笑。
阿卡特斯也看着她笑起来。在他的视野里,少女金发灿烂,眉目清湛,面庞秀美至极,笑容就像天上美丽的圆月展露出似的。
以前似乎没这么清晰地看过,阿卡特斯闪过这样的念头。不过,以前他虽然不会这么面对面地盯着少女看,可双方打交道也不算少,却似乎没有这种历历可见的感觉。
阿卡特斯笑着请艾瑞娅坐下,顺手去拿《圣典》,准备收起来。
一支柔荑伸过来,也放在《圣典》上,是艾瑞娅好奇地凑过来,打量一眼问道:“怎么?最近在研读《圣典》?”
“对。”阿卡特斯索性不收,看艾瑞娅一眼,又把目光转回,盯着《圣典》。
“天上的主啊,求你救我脱离一切的过犯。求你听我的祷告,留心听我的呼求。因为我在你面前是客旅,是寄居的,像我列祖一般。求你宽容我,使我在去而不返之先,可以力量复原。”
阿卡特斯心中接着默念着这熟悉的字句,陡然有些眩晕。
他回过神来,艾瑞娅还正看着他。阿卡特斯又朝她笑笑,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帘。
艾瑞娅素来娴雅大方,这种情态很是少见,感觉有些奇怪但很好玩,阿卡特斯不由失笑了一下,眼眸中的艾瑞娅清晰无比,面容如雪白的花朵,那略带羞涩又偷偷抬眼打量的眼神似乎流转着无数气息。
“你怎么这么……对了,你晋级了?”艾瑞娅突然又抬头看着阿卡特斯说道,脸上也微微泛起红晕。
“六级而已。”阿卡特斯笑笑点点头。
艾瑞娅轻哼了一声,“而已?”
六级的关卡当然不是轻易可以跨过的,可她哪里知道阿卡特斯为此付出的代价。阿卡特斯也不想多说,就笑道:“往往是走过了之后才发现,来路并没有那么艰辛,当时为之付出的努力也就不算什么了。”
“很有哲理的样子,你是要当学者吗?”艾瑞娅说着不由笑起来,又看着阿卡特斯,语气中似乎有股娇嗔,“还有,你现在这么微笑着看……好象是从天空里注视着……难怪刚才阿梅几乎是逃着回来的,以前可从来没见她脸红成那样呢。”
阿卡特斯对上她的目光,哑然了一下,又笑起来,“是吗?真的这样吗?怎么,你的脸也红了?”
艾瑞娅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脸庞,又忙放开手,睁大眼睛看着阿卡特斯,只见她美丽如雪的面容慢慢热起来,布上了鲜艳的红霞,最后有些发窘地偏过目光,又垂下头,连晶莹的耳垂都泛起了粉色。
阿卡特斯这才觉出自己这么看她有些不合适,忙端正神色,继续默念《圣典》中接下来的字句:
“天上的主啊,在你看来,千年如已过的昨日,又如夜间的一更;丰富尊荣在你,恒久的财富并公义也在你。敬畏且心存谦卑,就得你以富有、尊荣、生命为赏赐,就是日子长久,直到永远。”
虽是如此默念,但阿卡特斯当然不会去向天上的那位祈求,因为他早就明了身为能力修行者该有的坚持;而且,他内心里居然对那位是如此的不以为然。更何况,就算祈求了,也不可能令天上那位关注到自己这样微不足道的存在,更别提赐予神恩了。当世圣徒身上虽有神的荣光,可也不过四五十年的寿命,显然未曾得到年岁的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