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腰间的香囊掏出一个瓷瓶站在风口洒了出去,黄脸嬷嬷的尸体开始发出一股异香,渐渐的身上的衣物连带着血肉开始腐蚀,不到一会全部化为血水,血水在土地表层停留了一会渐渐的渗下,直到什么都不剩下。草叶上的一抹残红滚落在叶尖,摇摇欲坠,在光线的折射下显得玲珑剔透,清脆的绿配上极深的红,幽秘而诡艳。风中的异动让叶青荛戒备的回过身去,诸事不顺,早上出门应该看黄历的。
美人树丝丝缕缕披散着的叶子在太阳光里微微发抖,一阵风过,那轻纤的紫色剪影零零落落颤动着,耳边恍惚听见一串小小的音符,不成腔,像檐前风铃的叮当。树下的人紫衣轻纱,绣着雅致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翠玉发冠交相辉映,眉眼若画眸如寒玉,出尘绝艳,绝世无双。
叶青荛像是做坏事被抓住的孩子,纤指紧紧紧的抓着衣袖的边角。她曾幻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一个月朗星稀夜色淡薄的月夜,她持萧而立站在他的窗边:一个落英缤纷姹紫嫣红的春日,在清水悠悠的河边:一个漫天雪白暗香浮动盛开的红梅树下......唯独不是此时,在她杀人之后。淡色的的银边长靴渐渐的靠近,直到她不用抬眸便能看见那微风中纠缠的淡紫云锦。手上一抹温热,她颤了一下没有拒绝,一丝柔滑在指间擦过,银色丝线绣着同色翠竹的锦帕慢慢的擦拭着她的双手,触手温凉,这是汴州进贡的流云锦,由冰蚕和野生蚕杂交而成,数量极少,吐出的蚕茧柔滑寒凉,一年也就进贡一两匹。叶青荛眸色一凝,只因这锦帕边缘处用极细的丝线绣了个“涵”字,她猛的抽回了手抬起一双水汽朦胧的眼睛望上去,朱唇微启似那海棠花的骨朵儿在雨中似开未开,欲语不语。皇甫璟身上淡淡栀子花香随微风回旋在幽暗处袅袅散发,弥漫在叶青荛心头,她墨色的眼底划过一道凝碧的波痕,似是脉脉的流水,长睫一垂,遮住了,不能见一些颜色。
皇甫璟看着墙边翩然而去的淡色衣角,唇边浮起一抹苦涩。
八年
最终,她还是回来了。
远处,暗影浮动
不知是风吹着树,还是云影在飘移。
快要入秋的天气晚间还是烦闷,许是要下雨的缘故吧,不知名的虫儿在回廊下的花坛处疲倦地嘶唱,想来是知道总归是要结束的。翠羽琳琅薄盏旁是白粉色的莲瓣酒壶,青瓷色的酒杯倒在一旁,抱坐着的淡紫身影与长廊的圆柱融为一片阴影。地上是水银泻地般的月,皇甫逸飞身屋檐逆在月下,上下曲折的长廊雪色侵围阑外,月光浸着雪净的轻纱,逼着叶青荛玲珑的眉宇。黑影浮动,青柠的身影飘立在对面,看了眼弯月无声无语,
“别让她多喝”
身形消散在树影,空气里残留的话音仿若一阵夜风的呢语。
“你来啦”软糯的音色似是向认识多年的好友招呼,皇甫逸也不拘束学着她的模样席地而坐靠在墙边。粉玉酒盏残留的液体弥漫着淡淡的酒香,正想着她酒量真差眼角瞄到墙角处两个滚落的碎白青瓷酒坛,复不再言语,利索的打开一个还未开口的酒坛,芳香悦人的酒气挥洒在空气中,酒色清白若涤浆。
“桑落?”
“识货!”叶青荛怀抱着酒坛偏头朝皇甫逸灿然一笑。桑落酒,香醑之色,清白若涤浆,别调氛氲,不与它同,兰熏麝越,自成馨逸。入口绵甜、回味悠长,只可惜酿酒的方法已经失传很久,大多都是仿制,这样正宗的桑落酒全天下怕是找不出二十坛。
“夜色很好呢”抬头灌了一口,清澈的酒液顺着她纤白的脖颈处滑落,沾湿了浅白色的淡金绣纹襟口,皇甫逸想出声提醒,但一对上叶青荛那双潋滟氤氲水眸便什么话都说不出了,那娇脆的轮廓,眉与眼,美得不近情理,美得渺茫。
“不醉郎中桑落酒,教人无奈别离何。”她忽的起身迎着银色的月色念起诗来,摇摇欲坠的身形总能在最后一刻找到平衡。
“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抱琴来。”
“花间一壶酒,对...对影成三人,三人....现在只有两个”清扬嘹亢的声音在院落中回荡,皇甫逸在她倒地的过程中暗暗用内力托住减缓她下坠的速度,终于,叶青荛安静下来,头抵着墙不再言语,就在皇甫逸以为她睡着的时候,带着一丝低哑的音在他耳畔响起,被酒气灼伤的气息苏苏的,像是春日和煦的风,让人欲罢不能。
“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好”皇甫逸找回自己的声音,低低的应了一声。
“有个年轻貌美的少女,出身名门、多才多艺,她家的门槛都快被媒婆踩断了,她仍不想出嫁,因为她始终都在盼望如意郎君的出现。
有一天,她去庙会散心,在纷乱的人群中,瞥见一名年轻男子,心中确知就是她苦苦等待的人,然而,场面杂沓拥挤,她无论如何都无法靠近那人,最后眼睁睁地看著心上人消失在人群中。之后,少女四处寻找此人,但这名年轻男子却像是人间蒸发,再也没有出现。落寞的她,只有每日晨昏礼佛祈祷,希望再见那个男人。她的至诚,感动了佛心,於是现身遂其所愿。”
“然后呢”他问的真切,像是茶楼说书先生的帮衬,恰到好处。
“然后...佛祖问她:你想再看到那个男人吗?
‘哪怕见一眼也行,我愿意放弃现在的一切,包括所有’少女为爱执著着,
佛祖又问:你必须修炼五百年,才能见他一面,你不会后悔吧?
我不后悔!她回答的斩钉截铁。
於是女子变成一块大石头,躺在荒郊野外,四百九十九年的风吹日晒,女子都不以为苦,难的是这四百多年都没看到一个人,看不见一点点希望,让她面临崩溃。最后一年,一个采石队来了,相中了她,把她凿成一块条石,运进城里,原来城里正在建造石桥,於是,女子变成了石桥的护栏。就在石桥建成的第一天,女子就看见了那个等了五百年的男人!他行色匆匆,很快地走过石桥,当然,男人不会发觉有一块石头正目不转睛地望著他。这男人又一次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