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话音刚落,屋内嘈杂声更甚,有些更是耐不住性子往外张望。主座右侧的崔子志本来难看的脸色拉的更长,他朝着上方的主座看去,眼神中的怒气隔着一尺远似乎也能感觉到。终于,主座上的男人放下了手里的杯子,清润的嗓音声音不大却让屋内立刻安静下来。
“各位先生先行回去吧,今日的会议到此结束。上课的时间已经到了,切莫耽误,阿布”
“学生在”
“领各位先生从正厅往书院课室去吧”
“是”少年躬身伸出左手在厅前领路,想要看热闹,一睹新来院长风采的众人被堵了去路,也不便久留纷纷离去,屋内只剩下上座的三人。
“走吧,我们去恭迎新来的院长大人”崔子志甩了甩袖子态度明显,右侧的男人淡漠的神色中似乎没有一丝兴趣,
“哎哎,走吧走吧,给人家些面子,好歹是圣上派来的”连拖带拽的拉着崔子志往门外走去,刚出厅门便止住脚步。院中正走来一年轻少年,确切的说是女扮男装的姑娘,玲珑有致的线条一看便知。着一身月白色锦袍,袖口衣边用浅蓝丝线穿绣云纹图案,锦袍上绣着几枝竹子,不同于寻常竹子的挺拔高洁,她身上的歪斜无章透着些凌乱。一头青丝用紫玉冠束起,峨眉未扫肤若凝脂唇红齿白。一双晶亮的星眸带着微微笑意,整个人如春风三月般和曦近人。她身边女子一身黑色劲装,长发扎起目光冰冷,内行一看脚步气息深浅便知她武功不低,应是她的侍女。几人见面的场景是有些尴尬的,这边刚才主座上的男人拉着一脸不情不愿的崔子志往门外拖,那边一人神色冷漠视若无睹。邢台没料到她自己先行进来,几人面面相觑,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
“在下应天书院邢台,敢问阁下是…”
“原来是副院长,邢老的名声在下早有耳闻。不才正是圣上钦点的应天书院的新一任院长-叶青荛。这是吏部给在下的文书印鉴”
“一路辛苦,院长的一应物品住宿皆已备好,您可以先稍作休息”
“这个不急,一来就看见副院和崔先生如此相亲相爱的画面,瞬间精神了许多。如今我对书院环境也不了解,可否劳烦副院带我熟悉熟悉”邢台脸色一僵,好不容易稳住脸上的表情继续道。
“当然可以,院长,这边请”望着两人渐远的背影,薛然清冷的眸光染上些许笑意。邢台一向虚伪圆滑,应天书院一向是由他只手遮天,平生最恨的就是别人称他为副院,这么多年没有升为正位,成了他心中的一个暗疮。这位新来的院长,看着文文弱弱说话倒是犀利直指其痛处。她这是在提醒邢台,如今她才是书院之首。只是,邢台盘踞书院已久,和朝中重臣之间的关系更是盘根错杂,这位新来的院长一来就得罪邢台,这日后的路怕是更加难走。不过他总觉得新院长那双潋滟的凤眸看着笑意满满,不经意间总会有些冰冷。正如三月春风,瞧着复苏万物却也寒气凛人。
“你是说她已经到了”
“回殿下,郡主已经见过书院副院邢台”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捏着杯沿,磨瑟了两下。长睫下的眼神就像深山中的幽潭,深邃冰凉。一笑,瞬间如春日破冰的湖面,尽是风情。
“她的动作倒是快,宫里有消息了吗?”
“回了,皇上昨日只见过汐然公主,歇在御书房的侧殿”
“汐然?这倒有些意思,能让她出手肯定与皇叔有关,查清楚”
“是”
“老七最近去哪了”
“七殿下前段时日天天往叶宅跑,还亲自做了吃食。可不知为何前几日又不去了,派去的人回说是病了”
“病了?更衣,本王去看看”
应天书院主要分为明伦堂、大成殿、月芽池和前厅处的集英殿。从集英殿后门出去便是一片宽阔的花园,即使在这个季节,花匠们也能培育出应时的草木,葱郁的树木也寓意着欣欣向荣的学子们。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尽头是一座拱桥,横跨在湖面。这里的水是活的,跟京郊的渡河相接,水质也格外透澈。拱桥过去便是明伦堂,也是学生们上课的地方。书院总体格局呈递进样式,最后面的殿室是学子们与先生的歇息的地方。寝室住宿饭堂浣洗间等一应地方都集中与此,整个书院的建筑也偏向古朴书香气,倒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神秘。
“岁月沉书迹,儒风亦悠悠。对了,阿布,此时应是上课时间,为何你不在明伦堂?”
“回院长,学生家贫,幸得邢先生不弃留在身边差使以抵消学费。邢先生有事离去,院长有什么吩咐就是”
“那你的课怎么办?”
“落下的课程回去以后,学生会翻看笔记,与同学讨论,院长放心,学生不会耽误课业”
“课上的临时提问与思考跟课后完全不能想比,文还好说。要是骑射剑术没有老师的随时指导,差别可不止一点。三年一期的统考难度之大,岂是差之分毫,难道你不想入仕途为国家出一份力吗?”
“学生…”王布一时哑口无言,叶青荛一怔,立刻猜到了他未出口的话。三年一次的统考,无非是那些世家子弟学满归去的证明。那些人什么官进哪个军营都是安排好的,至于王布这些寒门子弟,到时不过拿着一纸证明回乡,届时的待遇要比乡里的秀才们好些,运气再好点进衙门当个师爷。每个国家都有它的腐败,这些就算是执政之人也难以拔出的毒瘤。而她暂时没有那个闲心去为民请命,这个邢台暂时还是有可用之处。再说,他在书院盘踞已久,想连根拔起太过费力,就算除了他一个,很快会有另一个邢台替补进来。
“罢了,我这边也没有什么事,你先去明伦堂吧”
“是,学生先行告退”
王布看着湖边站立的白色背影,心中翻涌着一种说不出的情绪,何时,他们也会有希望,也能挺直腰板站在人前。他们的辛苦不会如东逝的江水般无人问津。这厢王布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片刻的功夫,人已经到了明伦堂的门口,还未进入院中,沉闷的钟声响了三下,这是下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