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啊?库房还有两幅,随便挑”叶青荛一副我很有钱毫不在乎你要不要的模样,让皇甫逸沉沉的心思松了一些。
“败了”叶青荛捏着一枚黑子在右上方落下,宣告这场棋局的结束,皇甫逸提议再来一局,叶青荛摇了摇头拒绝,看得出来,今日他的心思并不在棋局上。庭院深处的紫薇树高的伸出了院子,白色、堇色、红色和紫色四种颜色竟能开在一颗树上,风吹轻颤点点粉红淡白稀稀落落的从树上飘落,随风起舞如花雨。
“这紫薇花期并不长,如今这落秋的季节竟还能开花,尤其是这几种不同的花色也在一棵树上”
“这是我请一位老花农精心栽培,通过嫁接杂交...”叶青荛想想又止住了话头,皇甫逸多半是听不懂的。
“接着说”没想到对方反倒很感兴趣的样子。
“花跟人一样,一个地方可以待两种人就能待三种人甚至更多,这是人与生俱来的适应性。你是不是在烦郑兴德被调去云南的事?”皇甫逸细细的看着她,复苦笑一声,什么都瞒不过她。这几日各路的探子恐怕出去不少,多半都是因为眼前的女子。自己就算不想去查,总会有人告诉他。蓦阑一直驻足江湖之地,商会各分会遍布全国,甚至在西楚都有名声,要是以前听说主事之人是个女子他只会当作笑谈,如今看来若是青荛,也是有可能的。两人除了在梨园的那次初遇,相处的时间不过两月,皇甫逸却觉得像是遇见多年不见的知心好友般熟悉亲近,说出来不免有些可笑,但确实如此。如今京都里谈的最多的事多半是这个出现在五皇子生辰上的女子,虽然想不通青荛这么高调出现的原因,想来总是有她的想法。
“郑兴德这趟云南之行不管剿匪结果如何,恐怕都不能幸免”
“云南的匪患之所以那么严重,跟当地的官吏仗着天高皇帝远无好生之德、盘剥有加有很大关系。那边的山高林密,百姓能识字者少之甚少,民风本就彪悍,强大的税负压力下自然会生变。叛变的人中以王豹和江达为首,欲除匪患自然擒贼先擒王。”
“是这个理”皇甫煜点点头道“周易剿匪三年,年年奏请调拨请饷,如今叛民是越剿越多。仗着有五哥庇护,周易的饷银怕是都进了自己的腰包”
“叛民之所以那么多很浅显的道理,因为他们没有活路,有的人甚至易子而食。再加上官府这几年的镇压剿杀让他们心中满是怨恨。不管是怀柔还是武力都不是上策,唯一可行的就是解决他们的生计。人人吃饱喝足谁还愿意去打打杀杀过整天提心吊胆的日子。”叶青荛起身坐在栏杆处,拉起长袖伸进莲池中戏弄着来回的锦鲤,白皙的手臂在碧色的莲叶处分外抢眼,手腕处的一道薄薄的刀痕被串镶嵌着紫玉的手链挡住。
“这个方法之前也有人试过,可惜那边物产少光靠春种秋收的作物并不能满足所需。”
“谁说那边物产少?是那些个人不识货罢了,文州盛产三七只是野生的居多,不学医者认不出来。要知道三七能止血强心镇痛消肿,在战场上必不可少,每每战火兴起,有多少大好男儿只因没有伤药客死异乡。”
“还有,翡翠你总会熟悉吧,云南每年都会进贡大量的翡翠玉石,而翡翠在采集的过程也需要大量劳力,这些劳力都是官府强征去没有半分银钱,整个过程都由官府把控当中的油水足够养活几县百姓的温饱。云南的南红玛瑙十分稀少,主要原因是人们并不识的,甚至有人将原石当作孩童们的玩物。”亭台里叶青荛的声音轻脆,娓娓道着解困之法,皇甫逸靠在侧面的围栏处静静的听着,面前的叶青荛面色平静思路清晰,就连眼底的波光也一如这漫漫莲池淡漠安然,再也找不出那夜的惆怅,那夜的软语呢喃。
回廊深处的屋檐下,霍玉迎风而立衣带飘缠,目光深沉的望着皇甫逸的背影,青柠端着杯茶往他怀里一送,他又挂起了嬉笑的嘴脸。
“青柠你亲手倒的茶果然分外香甜啊”
“你在看什么”不过这招在青柠这里永远都没有效果
“我总觉得主子的蛊毒解的太快太巧太顺,心底不踏实”为了叶青荛的蛊毒他不知道跑了多少地方寻了多少制蛊之人参研解法,最后偶然间得了一种冰蚕蛊,用以毒攻毒之法将蛊虫压下,减轻了叶青荛毒发之时的痛楚。虽是压制下来,冰蚕蛊的寒性逐渐侵入心脉若是再不解恐怕性命难保,所以叶青荛准备进京之时他也跟着,一来有个保障二来,也是想在这里找出解蛊之法,解铃还须系铃之人。他之所以知道皇甫逸身上有乌骨木也是近日在茶楼喝酒之时,邻座闲谈无意得知,这样看来是不是太巧了。
“你怀疑皇甫逸?”
“现在还不清楚,只是主子要做的事情非比寻常,万事还是要小心些。还有一事”
“什么”
“甚少见你穿浅色的衣衫,可真是面若桃花香气若兰啊”一只咸猪手搂腰而搭,
“啪”剩下的是一阵哀嚎,霍玉挣扎着站起望着青柠离去的方向冷汗直下,
“柠儿,这可是有关你一生的性...福啊”
“官府吏治可以整顿,可你所说的草药玉石,不懂行的人不会识的,云南路程辟远,要找一帮可以识草药的大夫还要建立专门的机构去运营这些东西,一时间怕是很难凑齐”皇甫逸眉心的愁云稍稍散去,叶青荛琳琅的细语仿佛比什么都舒心,他就像入了迷一般,或许,是中毒了。从那日梨园的风起回眸处开始,他就中了一种叫叶青荛的毒,此生无解。
“我有人啊,蓦阑在湖广边境处设有分会,既能找到大夫教他们采药,又能找到商人收购药材,至于玉石的行家,玉石珠宝加工打磨程序复杂,我在那边有几处经营这类生意的店,若是官府允许指定商人采办玉石翡翠这类珠宝生意,郑兴德在云南所需的一应用品我都可以满足。届时百姓有了营生安定下来,税负自然不成问题,那伙聚集的匪徒人心不稳,郑兴德稍微有点脑子就能拿下。”皇甫逸忽然笑了,这会他真的确定叶青荛是个做生意的料,奸商本性暴露无遗,说了这么多,那句官府指定商人采办才是重点,翡翠玉石的生意一直有当地官吏把持,利润可想而知。她的意思就是,若是想让蓦阑提供东西人才,就要将那块的玉石生意交给她,这可是件大买卖。
“就算是郑兴德剿匪成功,他这个人品行有些瑕疵,在任浙江巡抚期间的劣迹怕是已经被人搜集好,怕是就等着他回来自投罗网。”“啪”的一声,虞棠不知从何处而来扔了一堆笔墨信件在桌上,叶青荛见她气鼓鼓的样子也不言语,淡淡的笑笑。皇甫逸上前一封封的翻看,越到最后越心惊,这上面的大到浙江御史小到各县府衙,里面都是些他们贪赃枉法的证据-某年某月多少两,谁给的在什么地方,另外还包括他们所有的详细信息,甚至有一个官吏外孙的出生时辰都有记载。这里面涉及的桩桩件件都可以丢官抄家,皇甫逸微微有些心惊,如此详细的秘闻叶青荛手底下的人到底是如何拿到的?
“有了这些东西,皇甫霖的人再怎么查也查不到什么,有几个危险的人物已经被控制了,出不了岔子。”半响,看完东西的皇甫逸抬头望着面前的少女,眼神复杂心思交集,
“青荛,你为何要帮我?”
“嗯,这个,还你人情啊”
“还是折花之情?”
“不,另外一个”他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女子,素色的衣角开出一朵粉色的海棠,衣边是一道天水青的碧色,流云锦的腰带下方绣了一朵曼珠沙华,柔柔潺潺的开到腰际,绽放出一丝隐媚的妖娆。她望着被晚霞映照漫天的赤红云彩,秋水长天的眸子绽放如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