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察到这一点后,夏思雪心酸的眼中蓄泪。至亲死去,却不能放声大哭,这种悲伤压抑的感觉,她也感同身受。
轻轻推开门,便见七七瘦小的身子趴在跪在地上,将胳膊趴在床沿边,头深埋进臂弯里,哭的身子一颤一颤的。就连夏思雪推门进来,站在他身后他都毫无察觉。
夏思雪不忍心打扰他,便将目光移向躺在榻上,盖着棉被,脏脸上轻阖双目,安详而去的男人深深叹了口气。
这才让七七回过神,猛地从胳膊里抬起头,用哭红的双眼看向站在他身侧的蓝色锦袍加身,发丝有些凌乱,脸庞微微发红的夏思雪道,“大哥哥,你来啦?”
闻到夏思雪身上传来的酒味,七七以为她是喝酒过度,导致脸红的,故也不觉得疑惑。
听着他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看着他双目泛红又水光闪烁,夏思雪忍不住蹲下身子,抚着他的头顶,安慰道,“你师父老人家已所以你可要保重身体。他在天有灵的话,也不忍心看你这副凄楚模样的,否则他在天上哪会安心?”
“天上?”七七抹掉眼下的泪水,无邪的看着夏思雪道,“可师父说,他死后会下地狱的……他说,他下了地狱还会毒杀小鬼,然后拽掉阎王的胡子,让他再也唬不得人……”
“呃?这是你师父他老人家说的?”夏思雪简直不相信这是一个为人师表的老者说的话,当下便扫了一眼榻上躺着的瘦脱了形的男子。
“我师父一点也不老……”七七顺着夏思雪的目光看向师父,当看到他的脏络腮胡子后,忙又道,“他只是胡子长得多了而已……”
看着七七维护师父的天真模样,夏思雪心里忍不住暖意顿生,“你这徒弟,还真是孝心。 我想你师父在天有灵……在地狱有灵,也该安息了。”
“其实,我一点也不孝……呜呜……我辜负了师兄们的托付,没照顾好师父,让他就这么去了。呜呜……”七七又埋头痛哭起来。
这让夏思雪措手不及,也不知怎么劝他好,只一个劲的拍着他单薄的后背。
等七七哭够了,夏思雪才放下手,对他道,“咱们还是早点将你师父入土为安吧!”
七七虽小,可也明白夏思雪这是为他好,毕竟师父的尸体留在客栈,温娘不好做生意不说,时间长了,师父的尸体也会腐烂的……
可,他没有银两了,哪来的钱安置师父?
想到这一点,他又忍不住哭泣,随即看了眼夏思雪身上穿的锦缎华服,顿时朝她磕起头 来,“大哥哥,求你再行行好,配口棺木安葬我师父吧!我会终身卖给你做奴仆的……求 你了……”
说话间,头在地板上磕的直响。
夏思雪不是不想帮,可是,她身上哪还有银两?
看着七七不等她回复,就一直磕头的模样,夏思雪终是忍不住,伸手捏住他的肩膀,阻止他继续磕头。
“我现下身上没银两。恐怕一时也安葬不得……”话说到这,夏思雪突然眼前一亮,朝七七道,“你方才说要卖我做奴做仆?”
“是的,只要你肯安葬我师父,七七愿意为您的奴仆。”七七真诚的说道。
夏思雪闻言,嘴角一掀道,“那你就听我吩咐即可!”
次日晨时,夏府明义轩内,周素云半躺在榻上,哭的双眼通红,气喘吁吁的看着莲嬷嬷问道,“常青他还没找到雪儿吗?”
“回……”莲嬷嬷担忧的看着周素云,生怕她听了结果又要哭死过去,不敢开口了,只摇摇头。
这会,屋内跪地的粉黛见状,不等周素云大哭,她先哭了起来,“呜呜……都是奴婢 没看好四小姐,奴婢还是一头撞死谢罪的好……”
话末,真的踉跄爬起来,就要往一旁的柱子上撞去。
“莲嬷嬷拉住她!咳咳……”周素云急忙对莲嬷嬷道。
莲嬷嬷其实不等周素云吩咐已经拽住了粉黛的胳膊,又气又恼的道,“好了,你能不能让二夫人清净一会了?若你要撞死,我还不如跟你一块。也是我疏忽,竟睡着了,没能看得住四小姐……”
“不不,不是您的错,都是奴婢的错啊……呜呜,如果不是奴婢要带四小姐出去,四 小姐也不会丢了……”粉黛闻言,扫了眼捏着眉心泛烦恼的周素云,深知确实自己这番模 样,扰了二夫人的清净,让她更忧心。忙止住步伐,只捂住脸,哭道。
“雪儿啊,她怎么这番命苦啊……”周素云见粉黛情绪稳定,莲嬷嬷也放开了她的胳膊,她忍不住又伤心起来。
“当年我早产生下她时,她就没气了。若不是莲嬷嬷抱着她由不死心的拍拍她的脚心和屁股,直到她哑着嗓子哭出声,只怕那时已经去了。也不用跟着我,遭这许多罪……我 一辈子懦弱,让她吃尽苦头,临了还落得个生死未卜的结果……咳咳……我现下死都不敢了。我怕呀,怕进入地府见到二爷,我怎么面对他?有何面目,有何面目啊……”
“二夫人……呜呜……”见她这般,莲嬷嬷和粉黛一同走过去,抱住她痛哭起来。
一时间,二房院内又是哭声阵阵。
三人正哭得声嘶力竭,痛苦不堪时,只见绿竹一脸喜极而泣的表情,狂奔进屋喊道,“太好了……太好了,二夫人,四小姐有下落了!”
“什么?”周素云等人闻言,泪面均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绿竹。
绿竹忙稳了稳气息,解释道,“奴婢刚才照着莲嬷嬷的吩咐,去前院欲问问大老爷那边有没有四小姐的下落,可却听到老徐伯急匆匆的传来话说,看见一个满脸长包的小乞丐 拿着一条发带,说有人知道四小姐的下落,让他过来取赏银五百两。还说,只要二夫人亲 自给他银两,他才肯说出四小姐的下落。于是,大老爷就让奴婢拿着这条发带来问问您, 这是不是四小姐丢失前束的发带?”
话末,绿竹忙从袖子里拿出发带递给周素云。
周素云接过发带一看,忙看向粉黛。粉黛点点头,激动道,“对,这就是奴婢亲手给四小姐束在头上的!”
周素云闻言,激动的泪流满面,那束带的手颤颤发抖,“快……莲嬷嬷你去取银两,绿竹快领着那小乞丐来后院,粉黛你即刻去国舅府通知表少爷一声!”
周素云虽懦弱可并不笨。她知道,那小乞丐居然说出亲自由她来给银两,肯定是有深意的。
几个奴婢按照吩咐行事去了。不消片刻,莲嬷嬷就用钥匙打开了梳妆柜下的小几,取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递给周素云。
周素云刚接过来没一会,绿竹便领着一个脏不拉几,还满脸是包的小乞丐进屋了。两人身后还跟着老管家徐伯。
徐伯倒是知趣,只站在门外,在周素云看过来时,自己解释道,“老奴是大老爷让盯着 小乞丐的,莫要让他骗了您。”
她又不是傻子,还能被个小毛孩骗了?周素云心中不满,可也不好得罪这个老管家,毕竟她今后还住在着呢!于是,忙朝徐伯客气的道,“好,有劳大老爷和徐管家费心了!”
话末,就将目光移向正东张西望的小乞丐身上,见他如此,以为他是没见过这么奢华的屋子,现下正在惊奇。
“小兄弟,你是怎么得到这根束带的?”周素云将手中的束带拿起来,问道。
小乞丐没有及时回答她,而是目光搜寻一圈后,看到屋内的正堂下写着明义天下四个大字 的牌匾,才松了口气。
看来这里是秦羽哥哥说的二夫人屋内。眼前的人就是二夫人!
确定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和眼前妇人的身份后,他忙朝周素云行了一礼道,“请二夫人恕我 无礼,我此时还没得到银票,不能说。”
他当然不能说了,这可是他按照秦羽哥哥的吩咐去西街后河边寻到的。
其实,现下他做的一切也都是按照秦羽哥哥的吩咐做的。
周素云没想到一个小乞丐居然还会如此懂礼,当即脸上一诧,随即,细究他话里的意思,又面上露出尴尬之色,忙将放在枕头下的银票递给莲嬷嬷,让她拿给小乞丐。
小乞丐似乎没想到二夫人会这么痛快的给他银票,所以,当莲嬷嬷将银票拿给他时,他还谨慎的将银票仔细看了一遍。这让周素云和莲嬷嬷都很是诧异,最后周素云忍不住好奇 的问道,“小兄弟认识字?”
小乞丐没回答,而是将银票收好,放置怀中,朝周素云大声道,“二夫人,请今晚子时派人去郊外西山坡吧,四小姐不知被什么人给推下马车,扔进了河里,正巧被我几个叔叔救起来,子时会将她带到那里。”
他的话一出,徐伯的身影就悄然不见。见状,小乞丐收回眼角余光,嘴角微微一扬。
“快……绿竹你快去领两个粗使婆子喊老钟赶马车去西山坡!”周素云一听小乞丐说完,就慌了。她的女儿怎么会被人推进河里呢?现下她顾不得多问,忙吩咐绿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