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雍帝一壶酒下肚后,御医才急匆匆的走进殿,给他行礼。他慵懒的眯了眯眸,打断御医行礼,“别磨蹭了,赶紧替她诊治!”
御医得令,忙爬起来,放下药箱走到榻边,替夏思雪把了把脉,稍后才跪地朝雍帝复命道,“启禀皇上,这位小姐脉象平稳,胎象正常,并无大碍!”
雍帝闻言,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朝御医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御医见状,忙拾起药箱又匆匆离开了。
等御医走后,独孤雍目光落在夏思雪身上许久,张开薄唇准备开口,可终究想起什么又合上唇,转过头看着手中空了的酒杯,深深吸了口气,朝殿外喊道,“来人,在上几壶桂花酿!”
殿外候着的宫人闻言,都将询问的目光落在三喜身上,三喜见状,无奈的瘪瘪红唇,轻声道,“还不去给皇上上酒!记住,不要拿度数高的……”
三喜话还没说完,殿内又传来雍帝的醇厚声音,“三喜,朕要的是二十年的陈酿!”
三喜闻言,眉毛一跨,无奈道,“奴才遵旨……”
宫人见状,不用三喜吩咐,两个小宫女便下去取酒了。三喜看着宫女的背影,再看向内殿方向,已是满眼的担忧。
等两个小宫女一人拿了二壶酒进殿放在桌上后,独孤雍便迫不及待的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灌到了嘴里。
内殿里,夏思雪听着独孤雍不停的灌酒声,终于忍不住睁开眼,偷偷看了眼他的背影。此时,他正又端起一杯酒仰头喝下,喝完又很快倒了一杯,再喝下……
一瞬间,夏思雪看着他的背影单薄孤寂起来,若是以前,她是无论如何都见不得他如此作践自己的,现下,她其实也是不忍心的。
可想到自己被他残忍逼死,她就强逼着自己狠下心来。心中不断的告诫自己,他是个虚伪残忍的负心人,千万不要同情他可怜他,他不值得!
随即,又闭上眼,再不看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不到雍帝灌酒的声音。
夏思雪忍不住,还是睁开了眼看向他。这时,他已经趴在桌上睡倒了。他身边是倒下的酒壶和打翻的菜肴。
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许久,她才掀被,起身走到他身后,伸手想要抚摸她曾无比喜爱的他的墨发,可手到半空,她还是缩了回去。
他已经不配她再喜爱。她应该恨他才是!
“晴雨……不要走,朕错了……真的错了……”就在夏思雪转身准备离开时,雍帝喃喃开口道。
夏思雪侧首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紧闭双目,侧首趴在桌上,泪水顺着他长睫滑落。
前生,她很少见过雍帝哭泣。就是他母妃死的那一天,他也不过仰首看天许久没有落下一滴泪来。
而今日,她已经是第二次见他落泪了。不知为什么,只要看到他俊美的脸庞上挂着泪珠,她的心就忍不住一阵阵的抽痛。
终于还是忍不住,她伸手擦了他眼角的泪珠,轻声到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道,“雍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已经不会原谅你了,永远不会!”
话末,收回手,利索转身,绝然而去。
次日清晨。
独孤雍是在身子发酸,头疼欲裂中醒来的。
伸手拍了拍脑袋,喊道,“来人!”
他略带嘶哑的声音一出,便响起了宫人推开殿门的声音,不一会,三喜一脸倦容的走了进来,“皇上,奴才在这呢!”
“现下什么时辰?”
“回皇上,现下已经是卯时。”
“卯时了……”雍帝喃喃自语一会,“离上朝还有一个时辰……”
“皇上,要不要奴才传人伺候您洗漱?”三喜试探的问道。
雍帝闻言,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忙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龙榻,见龙榻的帐帘放下了,他便舒了口气,压低声音才道,“不必了,朕去玉清池沐浴更衣。”
说话间,他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便朝放下床帐的龙榻走去,看着里面隐约可见的蒙被睡的人儿,嘴角微微撤出一抹苦笑。
她也够绝情的了,竟眼睁睁的看着他酒醉昏睡在桌上,也不管他。
三喜心疼主子,看着他的主子趴在桌上睡着了,那夏家四小姐不管不顾的睡在龙榻上,着实气愤,“皇上,要不要夏四小姐伺候您……”
“嘘!”雍帝朝三喜瞪过去,忙轻手轻脚的走到三喜跟前,低声道,“让她好好休息,孕期的人本就贪睡。记住,她腹中的孩子,不能出任何闪失,否则,你提头来见!”
“皇上?”三喜不解的眨了眨小眼,心想那又不是您的孩子,您这番护着干什么!
独孤雍何等的精明,一看三喜的眼神,就知道他心中的想法,所以朝他白了一眼,“你不用疑惑,好生给朕照顾好她!”
三喜恭敬行礼,“奴才遵旨!”
“对了,昨晚的膳食,是她自己选得还是……?”
“回皇上,是她自己挑选的。她说就按皇后娘娘生前的食谱给她上菜的。”三喜回道。
独孤雍闻言,没在开口,而是深深的看了龙榻方向一眼,随即蹙眉离开了。
等他一走,三喜就疑惑的看了一眼龙榻方向,低声嘀咕道,“这夏思雪到底给皇上吃了什么迷魂药?”
雍帝从玉清池出来后,便朝身旁的一个小太监问道,“西山郡王还在御书房跪着吗?”
这句话说出后,独孤雍就不等小太监回答,自己回答道,“以他的性格,肯定还在那!”
“回皇上,正是。”小太监惊诧皇上竟能洞察一切。
独孤雍闻言,薄唇微扬,划过一抹苦涩的笑容,“他这倔性子,是该要磨一磨了!”
“皇上,长公主跪在御书房殿外求见!” 不等雍帝抬步离开,一个传话太监就匆匆赶到雍帝面前,跪地禀报道。
雍帝闻言,斜长凤目内划过一丝了然道,“朕就知道。”
“摆架玄武殿!”
“皇上,长公主在御书房殿前跪见!”那传话太监诧异的问道。他以为皇上听错了。
“朕要去哪,你一个贱奴才还要管束吗?”雍帝显然生了气,这会正瞪向那个小太监。
小太监闻言,顿时吓得发起颤来,自己给自己甩了两个耳光,“奴才该死,奴才多嘴……”
雍帝见状,懒得理会他,就抬脚离开了。身后的宫人忙跟上。
玄武殿朝会之上,因为缺席了西山郡王和夏相,所以,朝会上只有周长青及其部下上奏。
“皇上,据传,北周王已经有二个多月没上朝和公开露面了。末将怀疑北周王身体有恙,不如末将派一支部队前去以送贡品为由,探一下虚实,若真是北周王身体有恙,无疑,我国可以联合诸国,对其进行反击!”周长青上前一步,奏道。
“臣复议。臣也觉得大将军所言甚是,若北周王身体有恙,北周无疑群龙无首,若这时对这头‘病狮’发起攻击,无疑会大获全胜!”一个周长青的部下等他说完,便上前一步附和道。
雍帝闻言,手指敲击着龙椅上的扶手,沉思了片刻后,扫了一眼长公主派和夏昀派的大臣们,问道,“你们这些文官们,怎么看啊?”
那几个大臣互相看了看,最后一个稍胖的大臣上前一步,道,“臣觉得兹事体大,不如询问丞相大人的意见再说。”
出来说话的这个大臣便是夏昀手下的忠党之一,六部尚书中的礼部尚书宋清。
“宋尚书这话说的恐有不妥吧?亏你还是礼部尚书,难道不知,皇上贵为天子,应当自行决断政务,怎么你还敢让皇上询问夏相的意见再做定夺呢?!”不等独孤雍开口,周长青就替雍帝训斥那胆大的尚书了。
那尚书闻言,窥了一眼雍帝的表情,见他似怒非怒的看着自己,心里也是咯噔一下,随即跪地道,“皇上恕罪,臣只是觉得夏相两朝为相,经验比较足,如今他病重不能上朝,臣等觉得,不如等他上朝后,听听他的意见,皇上您再做定夺也可周密一些……”
“就是,就是。”宋清的话一出,夏昀那一党的十几个官员便全部跪地,附和宋清,说他言之有理等云云。
独孤雍见状,淡然一笑,“你们眼里怕是没有朕这个皇帝,只有夏昀那个丞相吧?”
“臣等不敢!”
“不敢?”独孤雍不屑的白了跪地的大臣们一眼,一拍龙椅扶手,怒道,“朕看你们是胆大的很!不知道夏昀已经将内阁统领的大权还给朕了吗?你们还敢有事没事让朕去询问他的意思!你们这是想提醒朕,朕就算得了内阁统领大权,你们仍然只服从他吗?”
宋清等人闻言,均吓了一跳,最后是宋清强作镇定的抬头,开口道,“臣等不敢,臣等只是为了大局着想……”
“来人,将这个胆敢以下犯上的奸臣拖出去凌迟处死,满门抄斩!”雍帝看宋清还是冥顽不宁,便朝外面候着的内侍吩咐道。
“臣冤枉……”宋清听到雍帝这突来的命令,吓了一跳。他真没想到一向和颜悦色的雍帝会只因他一句话就将他凌迟处死,满门抄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