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哪里?他在哪里?”卓宛宛一迭声地道,“楚姐姐,你快带我去见他……哼,看他见了我,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他就在里面。”楚清欢眸底一黯,往殿内走去。
卓宛宛小心地将画轴卷起,连忙跟上。
殿内布置得很简单,素帷白绸,数百支白烛明晃晃地亮着,中间一樽包金乌丝沉香木棺静静躺着,宝儿与钟平一人跪在一边,往火盆里放着金银锡纸做的元宝。
傅一白说,严子桓在很早之前就跟他说过,他若死了,一切简办,不做道场,不让人哭灵,让他安安静静地走,但是纸钱要多烧一点,他享受惯了,过不得手头拮据的苦日子。
卓宛宛一迈入大殿,人就呆了。
她愣愣地站在门口,一脚跨在门内,一脚跨在门外,茫然地对着那满殿的蜡烛,不适应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视线慢慢移到殿中央的棺木上。
“楚姐姐,这是……”
棺材?灵堂?
跪在地上的不是钟平和宝儿么?他们在烧什么?
“进来吧,你不是要见严慕么?”楚清欢面朝里,对着那棺木,声音低得听不出语气,“他就在那里。”
“可那里……”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卓宛宛连手都开始发抖,“那里不是只有一副棺材么……他人呢?”
太诡异了,一切都太诡异了……不行,她要到外面去,叫严慕出来见她……凭什么他不告而别,现在又来这一出吓唬她……当她好欺负还是怎地?
她抬脚就要退。
楚清欢象是后背长了眼睛一般,一反手就抓住了她,将她往里面一拉。
“啊——”
卓宛宛一个趔趄跌了进去,眼神里已有了恐怖,她死命地想往后退,却怎么也挣脱不开楚清欢的手。
“严慕不姓严,姓萧,也就是五日前大行西去的先帝萧慕……”
楚清欢平直叙述的声音回响在这空旷的大殿中,落在她耳朵里近乎残酷,她忍不住尖叫:“不!不可能——”
“不是他,钟平,宝儿,还有那些你所见过的侍卫,为何都会在这里?他若不是皇帝,为何他的灵堂会设在这里皇宫里?”楚清欢没有回头,只看着那点点烛光,“其实你自己已经猜到了,只是不肯承认……不承认又能如何,难道他还能活过来……”
“他不会死,不会死……”卓宛宛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可就是倔强地不肯流下来,“他的身体那么好,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生病,好端端地怎么会死……”
“他有心疾,自小便有,以前发作过一次,花了好几年才调养好,这次……他没能捱过去……”
“不——”卓宛宛的身子慢慢滑了下去,跌坐在地上,紧紧抱住那幅画轴,泪水滂沱直下。
她不能接受,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她还没见到他,很多话都还没当面问他,他怎么可以死?
钟平将一串元宝放入火盆,默然站起身来走了出去,宝儿眼睛肿成一条线,眼泪却似已经流不出来,面无表情地抓起一大把元宝扔进火盆里,亦跟着走了出去。
殿里只剩下楚清欢与卓宛宛两人。
外面的风卷着雪花飘了进来,打着旋落在两人身上,楚清欢伸手接了一朵,看着那雪在掌心里化成一滴剔透水珠,微微地凉,这是上天落下的泪。
下雪了,不知道他可受得住这样的冷?
他的身边总不缺人,内心却是孤寂的,如今一个人上路,该是很寂寞的吧。
卓宛宛在使劲地哭,用力地哭,这个总是洋溢着快乐的女子,象是要把一生的眼泪都洒落在这里,要把所有的未曾表明过的爱与痛都留在这里。
她一直哭,一直哭,哭到外面天光暗淡,雪片纷飞,地面积起一层银白……哭到嗓子嘶哑,哭声支离破碎,喉咙充血……
楚清欢站在她身边,未曾动过一分,身影萧索,只有衣袂在风中飞舞。
“不,我不信!”卓宛宛突然止了哭,红肿的双眼死死盯住那棺木,“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说他死了,凭什么我就要信!”
她猛地站起,一改刚才的悲伤,将画轴往怀里一塞就往棺木冲了过去。
“你做什么?”楚清欢伸手一把去扯她,未想竟没扯住。
“他要真死了,别说还没下葬,就算下葬了,我也要挖开他的坟墓把他找出来。”卓宛宛已冲到棺木旁,去推上面的棺盖,棺盖重,虽未钉实,却有凹槽下嵌,一推之下分毫不动。
“他都已经走了,你还想让他不得清静?”就这一间隙,楚清欢已到,出手捏住她的手腕,凌厉地道,“他是一国之君,生死是何等大事,岂能儿戏?”
“你若不让我看,那么你说的,都不算。”卓宛宛倔强地扭着头,“你说过,人活着要有希望,有希望是幸福的。你还说,你相信我一定会找到。可是现在呢?”
她红着眼,嘴唇微颤,“现在你对我说他死了,连看都不让我看,是想让我放弃么?不,我不!”
“一个已经死了五天的人,还怎么看?”楚清欢紧抓着她的手,眼神冷冽,“再怎样容貌倾城的人,死了也会腐烂,发臭,你想让他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面就是那样一副模样?”
卓宛宛猛地一震,似乎受不住这雪天的寒气,身子抖动得仿佛风中落叶。
她看着自己放在棺盖上的手,忽然象是被火烫了一般,倏地抽开,眼睛黑暗无光。
楚清欢缓缓放开她,闭眼。
腐烂,发臭……这样的词与用在他身上就是一种亵渎,居然出自她口。
“轰”然一声巨响,震得地面都颤了颤,她霍然睁眸,却见卓宛宛踮着脚尖两眼发直地盯着棺木,面颊潮红,气喘如牛,而棺盖,犹自在地上震荡不休。
她竟然,掀了棺盖!
“卓宛宛!”一股怒气抑制不住直冲头顶,她冷然怒喝,一掌险些挥了过去。
“陛下!”殿门外铁甲齐动,大批禁卫冲了进来,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却一眼见到里面这番场景,齐齐愣怔之下皆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