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思了会儿,猛然想起,犹如醍醐灌顶,不经意间说出了口:“是香火钱?”
南宫璟噙着笑点了点头,夸赞道:“王妃果然聪慧,小王还有些事情,先告辞了。”
我微做了个福,说:“谢王爷,王爷慢走!”
思来想去,也只能是香火钱了,府里每隔几日就要去天宁寺上香,每当有重大节日之时,侧妃妾室门都要礼佛祈福,所以这项开支一直都没有细细查过账。
翻开账本,粗略的算了一下,每月的香火钱就有两百多两,若哪个有心人想从中窃取个一百两的也不是不可能,日积月累,这一年怎么说也有一千两吧。这些只是我能查到的,那些没查到的,就更不可计数了。虽然知道是这里出了问题,但我却不知道从何查起,指腹轻轻摩擦着泛黄的纸张,嗅着淡淡的墨水味,轻揉着太阳穴,忧愁如云雾般缭绕在我的周遭。
正巧珥瑶走了进来,端着一盘鲜嫩晶莹的山竹,做了个福,放下盘子,轻声道:“这山竹是贡品,圣上御赐,特端来给王妃品尝。”我点了点头,珥瑶麻利地把净手盆递了来,擦干了手后便捏起一瓣吃了起来。她似是找到了合适的时机,开口道:“沈侧妃看着不是什么心机颇深之人,这秦侧妃倒是有很大的嫌疑,王妃您细细想想,查出账本有问题那日她在殿上不经意地笑了笑,且沈侧妃要去她阁中查看,她却怎么也不肯,实是疑点重重啊!”我瞥了她一眼,不客气道:“你还真是观察入微啊!”她霎时抿了抿嘴,站在一旁不再多说。
虽然珥瑶这一番话颇为在理,可我心底总觉得这不是正确答案,事实仍被掩盖在沙漠之中,恍若在寻找的过程中,我们已迷失方向。
正巧这时,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珥瑶眼神询问我是否放他进来,我点了点头,珥瑶随即道:“进来!”一个小厮缓缓推门而入,做了一福,说:“启禀王妃,沈侧妃有喜了,已有2个多月的身孕。”
我和珥瑶互望了一眼,怎么来得如此突然,看着这小厮眼生,我道了句“知道了”便打发他离开。我吩咐完珥瑶去细查他的身份,便急急赶往承欢阁,也就是沈绾的住所。
阁内灯火通明,以一种不知名的心情站在门前,仰头望着牌匾,承欢二字仿佛一把利刃在刺痛我的心,婉转承欢,那一刻,我才更深层次地明白了南宫灏永远不会是我一人的浅显之理。
反正我也不曾是他的,何必心伤。我正准备迈步走进去,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在想什么?”我转了身请安,冷冷道:“王爷金安!”他感觉到了我的冷漠,皱起眉道:“懿儿,你这是怎么了?”我轻摇头,笑着说:“无事,只是觉得有些冷罢了。”南宫灏走了过来,一把用大氅把我裹在温暖宽厚的怀中,他低头看着我道:“出来也不披件外裳,若是着了凉了可如何是好?赶紧进去吧!”我缓缓挣脱出他的怀抱,恭敬而又极为疏远地说:“妾身惶恐,这般入了殿中怕要引起非议,再者,沈侧妃身怀六甲,看见这副模样定要动了胎气,还请王爷见谅!”他似是有些不悦,随后又笑了起来,道:“你莫要生气,我与沈绾的事是在遇见你之前发生的,来日她若生下孩子,地位也绝不会越过你,你要是喜欢孩子,生一个便是,到时候,他定是我摄政王府之掌上宝。”不知怎的,两颊蓦地一红,说的话也糊涂起来:“还未行过周公之礼,如何能······”我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便再不敢抬头看他一眼,心里正懊恼着自己怎能如此不中用。
南宫灏笑得越发欢了,打趣道:“无碍,咱们来日方长,你想生几个便生几个,本王自是养得起。”
我眼里顿生几分愠色,不想再与此人多言,便径直朝内殿中走去,南宫灏亦噙着笑跟上来。
内殿之中,暖气熏熏,海棠花香飘溢满屋,灯烛将殿里照得透亮,沈绾盖着白色狐毛毯斜靠在檀木贵妃雕椅上,其余几位侧妃也合坐着,见我和南宫灏来了,便都做了福,齐声道:“妾身参加王爷、王妃!”沈绾见状赶忙掀起毯子准备下榻请安,看南宫灏在一旁无动于衷,我赶紧走过去扶住她,柔声说道:“妹妹有了身孕,以后便都免了请安吧!”沈绾似有些为难,琢磨着婉声拒绝,南宫灏就冷不丁道:“王妃一番好意,你莫要辜负了吧!”沈绾面露喜色,乖顺地点了点头,满带谢意地看着我微笑了笑。
南宫灏随即挥了挥袖,说:“都起身吧!”众人起了身,几个小厮端了把檀木椅恭请南宫灏入座正中央,我也在沈绾身旁寻了处坐下,嘱咐道:“这是王府的第一个孩子,自是最最珍贵的,你可切莫大意,屋内焚着的香料还是别用了,换些新鲜的水果,果香亦是醉人心脾的,且无毒无害。平日里万事都要小心谨慎,可别大意失荆州,动了胎气,却是不好了。”沈绾甜笑着一一点头,我环顾四周,肃声问:“沈侧妃的家带丫鬟何在?”她左边的一位眉眼清秀的女子跪了下来,回道:“奴婢在!”我仔细打量了一番,深觉不错,倒是挺可人的,绝非那些个做事不稳当的人儿,便吩咐道:“以后你家主子的吃食都要用银筷验毒,再让府内郎中细细查量一番,顺便找些有经验的官女子(专门伏侍有身孕的达官贵人的奴婢)配几套儿养胎谱,每日交了后厨由他们做,侧妃的衣物清洗、伏侍沐浴的都要用固定的人,不日便要拟份名册呈上来,若是出了半分差错,唯他们是问,当然咯,若是做得好,待侧妃生产那日定是重重有赏的!”那丫鬟应了声便退下了。
转而,又把目光投向了几位侧妃,冷声道:“甯侧妃,承欢阁内的大小事务从今日起由你负责,沈侧妃能否顺利生产,全看你是否尽心尽力维护他们母子二人了,若有麻烦,随时来寻本宫。”
甯姼赶紧起身做了个福,低头说:“妾身定不负王妃所托!”我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复说道:“各位妹妹都是才华非浅之人,自是读过不少史书,话说西晋武帝司马炎的皇后杨芷因贤良淑德而宠冠后宫,世人皆嘉她“婉嫕有妇德,美映椒房”,还望妹妹们向杨皇后多学习学习,应多加呵护沈妹妹、保住她腹中胎儿才是极好的。”她们都小心翼翼地屈了一屈膝,道:“王妃说得极是,妾身谨遵。”见状,我便不那么厉声严色,莞尔一笑,正巧瞥见角落里的秦姽婳嫣红嘴角向上微抬,水眸中尽是狠戾之色,俄而便恢复原来的模样。
散了众人,我和南宫灏回了嫭翕阁,拨开香秋色的蝉翼纱帐子,侧身和他合着被躺了下来。凝眸望着南宫灏宽厚的背,心中繁杂,想着初遇他时的冷漠和他现在柔情的种种,竟有些不寒而栗,微微一翻身,他便察觉了,说:“你莫要担心郑国公的事了,你父王已是知晓,联合了吴国和几个小国一起密奏东宫国,警告他们若是还不消停便一起讨伐他们,东宫国发现事情败露只得不了了之。”
听他这么说我倒是一惊,原是忘了这事儿,他提起来却也好,就顺口问了他几句:“那陵华怎么说?以她的性子自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定要讨了个大好处才行。”南宫灏见我应了声儿,便翻过身来,看着我道:“你说的不假,郑国公为补偿陵华,使了他的大公子郑天衢迎娶她,这才没了异议。”
我点了点头,闭眼睡了,心想着这郑国公可真是对他儿子寄予厚望啊,诗有云:桂花离海峤,云叶散天衢。此番祸事非但没有害了他,还给他捡了个大便宜,郑国和陵国自然是他郑国公得了便宜,恐怕以后日日要把陵华这位小祖宗供着了,想来也有得他们闹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