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听完了我五年前的女儿节的事情，眉头紧蹙：“那他送你玉兰是什么意思？”我耸耸肩膀：“应该没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母后冷笑一声，“怎么可能没有意思。”
“他若有什么意思，自然不会拒婚！”我理直气壮，“就是送了两株花而已，是我喜欢他而已。”
母后的紧绷的神色完全没有放松下来：“之后呢，你们发生了什么？到私定终身的地步了吗？”
“没有没有没有。”我憋了一肚子的火，“我倒是想私定终身呢，母后，你别拿那种教条来约束我，我知道我是皇家的耻辱，我知道我丢人，我知道我不要脸。”
母后脸色苍白，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我被她完全打蒙了，她撂下了狠话：“立刻给我选婿，等风妍嫁出去了，立刻给我嫁人！”
我捂着脸，瘪着嘴看她，竟一句话也说不来。
——————
拾絮本来是靠着我的坐撵休息的，一见我捂着脸走出来，不由得惊呼：“你这是怎么了？”
我还来不及回答她，她又惊呼一声：“啊啊啊，无缘大师！”
我猝不及防，手还委屈地捂着脸，就看到无缘在我的后面一丈远，他的脚步没有因为我而停顿，也没有因为拾絮的惊呼而停顿，徐行款款，身影斑驳。
我幽幽地叹了口气，纵使相逢不相识，从此萧郎是路人。
我也抬步坐上了撵，眼光没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说道：“走吧，回寝宫。”
两个方向，互不干涉，那个会在女儿节陪伴我一整天，会为我亲手折下城边的两株玉兰的那个苏子湛已经不在了，我一直沉浸在往日的回忆里不肯自拔，而我，必须要明白，我的所作所为给他带来的负担和困扰。
撵子起来，晃悠悠地在苏子湛旁边过去，我用余光看到他的脸，我想，我终究会成亲，终究不是嫁给他。
——————
我前脚刚到寝殿，母后后脚就派人送了一堆画像过来。我知道她心切，竟也随意，我随便抽了几幅画像，算是回应，打发女官她们去了，女官也没有仔细瞧，只看着桌上另一幅画像道：“那个御史葛大人，皇后似乎很喜欢。”
我现在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在我面前提御史！
我把那幅画像挑出来，摔在她的面前：“你是想要怎么样？让我找个替身吗！”
她畏畏缩缩地不说话，抱起画像就告退了。
兴许是发了火的缘故，谁也不敢说话，除了琴儿慢悠悠地给我倒了杯茶：“公主殿下，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我虽然生气，可吸引力很快就被她吸引了过去：“无缘大师最近在宫中很活跃啊，不管是瑄妃那里，皇上那里还是皇后，都宣召了他。”
“这有什么？”
“皇上是想让他还俗，瑄妃是想让他主持婚庆大典，可皇后呢？”琴儿将茶递给我，“皇后并不喜你们在一块，他又抛弃了你，对无缘大师应该喜欢不起来吧。”
我恍惚了一下：“对啊，母后把他叫去做什么？”
“那还不简单啊。”拾絮一边插话道：“时隔三年了，皇后和他叙叙旧也是有可能的，更何况，皇后可能不确定他的想法，关于国师之位，不是都还没有解决吗？”
我和琴儿恍然大悟。
“这次他回来，很多人都虎视眈眈的，公主就是太单纯了，看不透这宫廷波涛汹涌，皇后不可能不喜苏子湛，其实说实话，皇后很大的势力都来自苏家，公主如果能和苏子湛联姻，对皇后来说是再好不过了，皇后那边慕容家子息少，和皇后平辈的竟也只有她一个。可苏家就不同了，皇后怎么也得好好拉拢苏家不是。”
我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很给面子地点点头。
“公主，其实最奇怪的，还是苏子湛当时拒婚。之前，你们不是两情相悦吗？”
我愣住：“两情相悦，谁告诉你的？”
她们两个用一种我们都知道啊的表情回答我，我深思一下：“其实他没有说过喜欢我，真的，一次也没有，可能是因为我是公主，他对我比较客气和恭敬，所以我自作多情了吧。”
我叹了口气，其实很早的时候他就表露过不愿意当帝婿，只是我并没有在意，想来那时候都是有迹可循的。
那次我出宫找他玩，他那时公务繁重，没空理我，把我带到他家的院子里，自己出门去了。我就在他的书房里翻阅他的书看，他的书房真是可以比得上宫里的藏书阁，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把宫里的书备份了一份放在家里。我正无聊，恰好他的朋友上官公子来拜访他。
苏将军在外打仗，所以他定然是来找苏子湛的。我正局促地看着他，他却揶揄我：“你这待客之道也太随便了吧，一杯茶都不上？”
我想起了上次苏子湛说我是远房亲戚，一时间大窘，好在苏府的管家正巧上茶，吆喝我们：“你们二位都先坐吧，我家大人可能就快回来了。”
上官大人不可思议地看我：“你究竟是谁？”
“这个重要吗？”我显然不想多谈，“上官大人来找他什么事啊？”
“还不是我父亲，”他有些恨恨，“我都已经知道我和知鸢不可能了，他还罚我去参军，我这不是来找他替我出个主意。”
想必那时候上官大人和知鸢的绯闻很是轰动，可是原谅我，我是半点都不知情，我傻傻地问：“为什么不可能？不可能了又为什么要去参军呢？”
他被我说得一愣，竟也是没有办法反驳，他努力思辨我说的话，喃喃自语：“大概知鸢是风尘女子吧。”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看上了风尘女子。”
我点点头：“那你看不上不就完了吗？哪里来的那么多事，苏子湛他很忙，你还拿这种事烦他，糟心不糟心。”
他被我堵得一愣，还仍然垂死挣扎：“这事没有你说的那么容易，这个很复杂，我父亲吧，他不会相信我的一面之词，他不信我已经放弃了她，那该怎么办呢？”
“简单呀。找个登对的千金小姐娶了呗。”我把我手中的茶喝完，忍不住嫌弃他的智商。
“他这几天就要把我写进参军的名册里，哪那么简单找个千金小姐——”他话锋一顿，直勾勾地看着我，我被看得心里发毛，问道：“你要干嘛？”
“你家世好不好？”
感情他竟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来了，我点点头：“算好的吧。”
“那我娶你，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一点都不怎么样，我正想说些什么，一个压迫的气场袭来，我们不自觉地看向门口，苏子湛身披一件黑色的披风，暗沉着脸。
“公主千金之躯，岂是你随意可以攀附的。”
很低的气场，上官公子的脸色都尴尬了：“啊，我不知道，我——”
“无妨，”我宽慰他，“额驸的人选本来就是在世家子弟，达官显贵里挑的，没什么攀附不攀附，你还是有机会的。”
苏子湛本来冷冷地看着他，现在冷冷地瞧着我，如果眼神是刀，我早已被砍死了好几回，我虽然单纯，可是有的时候还是分得清喜怒，我连忙说：“苏公子也是有很大的机会的。”
他的心情并没有好转，只是反问：“是吗？”
我讪讪：“是啊。”
他冷着脸，二话没说就走掉了，我不安地舔舔嘴唇，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
以前不明白，现在明白了，本来就不属意做帝婿的人，说他有机会，定然心情不好，可是，他若是不想，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我之后也问过他有没有报选帝婿，他并没有表露什么不愿意，最明显的应该是这一次了吧。
拾絮察觉到她勾起了我不好的回忆，换了个话题：“之前公主你乔装偷偷看苏大人的事，我们可都是瞧在眼里的，那个时候，他那神情完全就是喜欢你啊。”
“瞎说。”我端着杯子震了震桌面，“我虽然在他下朝的时候去看他，他也会笑着朝我点点头，可是，我喜欢他这么明显的事情，他却对我没有半点交代，这是喜欢一个人的形容吗？”
“也许他羞涩。”
“别找借口了。”我叹气，“这三年来，我为他找的借口还算少的吗？可是事实就是这样，容不得半点质疑，我虽然不甘心，可也接受了。”
拾絮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