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芜沉吟片刻,实在觉得没有什么可以交谈的,不过既然饭吃的如此的饱,那就走动走动吧,便于消化……溯芜没有回答,直接下巴一抬,示意他带路。
花九眸间闪过一丝喜悦,再深深地看了一眼溯芜,随即三步一回头地带起了路。
溯芜瞧着四周的人都顺着花九的视线诧异地盯着自己看,头上立马掉下一大束黑线,赶紧几个健步,跟上了他的步伐。
这是一处城中河,河水静静地流淌,在阳光下泛着波光粼粼的碎光,亮闪了外出踏春的游人。三三两两的游人或驾马或步行,垂髫老翁或是少女君子,比比皆是,到处洋溢着春的喜悦。
一处杨柳随风摆动自己刚刚伸展出来的嫩芽,妖娆地展示自己的美好身姿。树下站着一个黑衣少年,未束冠,洋洋洒洒的乌发随风飘扬,剑眉星目,俊美非凡。只可惜一直便是那等神色,俗称的面瘫脸。自然便是花九了。
他一脸纠结地望着来到此处,便惬意地盘膝而坐的男人,瞧着他只注视远处桃花林纷繁美丽、静静绽放的桃花,而完全不在意自己了。
花九踌躇着,终究还是和他一般盘膝坐于他的身侧。片刻,尝试着开口:“吾名花九,家中排行第九,元城人士,敢问足下尊姓大名?”
溯芜扫了他一眼,心里想着,这个面瘫脸,敢情把我叫出来就是套取我的个人信息?有什么企图?
“江溯芜,江湖中人,无名小卒,不足挂齿。”清冽的声音仿佛淙淙泉水,流进了花九的心里。
花九默默念着这个名字,江溯芜……江溯芜……溯芜……溯芜……“溯芜!”一不留神,竟然真的叫了出来,花九面色大囧,不敢看溯芜闻声转过来的亮若星辰的眼睛。他只觉得,心一直在砰砰直跳,恍若当初与他初见齐齐摔倒在地后的感觉。
他一把按住胸口,惹得溯芜诧异地问:“胸口不舒服?”花九立刻摇了摇头,咬住嘴唇,眼巴巴地看着溯芜风神俊秀,清雅飘逸的容貌。
花九至今都记得十多天前,他赤着一张脸,跌跌撞撞地回家,几次都气息不稳,差点从高空坠落下来,撞到花草树木,行人鸟虫。
第一次将头闷进水里,妄图想要清凉的河水抑制羞红的蔓延。第一次回到家中,像做贼似的避开所有人,第一次倒在床上,没有一触床便睡着的冲动,满满地都是那个自在潇洒,睥睨张扬的少年。谁也挣脱不了谁,一个压一个地双双坠落的时候,他恍若看见天那头的天使,他的惊慌眨眼睛淡定,他的眸色高远,惊艳才学,无不与那次坠落深深铭刻在他心里。
那几日,他吃饭回忆起他清冽的声音,洗澡回忆起含笑调戏自己时亮若星辰的双眸,神采英拔的容貌,睡觉时他与他隔树相对时自在洒脱的情态……花九狠狠用被子捂住自己的头,唇角竟然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面瘫的结束。
前来送茶的侍女很是不解少年这几天受了什么刺激,一举一动,都透着扭捏,似乎在苦恼着什么,全然不似以前什么都不在乎的少爷。
花九三天后才想明白,该不会自己喜好男人……他越想越恐怖,越想越心惊,“喜欢男人?”他喃喃地说出声。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好友洛衍一脸惊恐地捂着嘴,似乎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他心里咯噔一声,果然,洛衍缓缓抚摸自己的小心脏,蓦地凑近他的耳朵:“一直以为兄弟****寡淡,没想到兄弟的喜好竟然不同寻常,没关系,是兄弟便要为兄弟两肋插刀,虽死而无怨言。”
他神神秘秘地说完,便眼含深意地扫了自己一眼便走了。花九一直疑惑,并担忧着,自己的这个发小皆好友思维全然不同常人,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果然,第二天,他以外出游玩为游约自己出去,竟然将自己带到了——“解语楼”,大名鼎鼎的解语楼,专为特殊取向的男人制造的地方。花九一阵恶寒,想起那些个抛着媚眼,搔首弄姿,穿的衣不蔽体,学烟花女子般撒娇吃醋的伶人,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抛下了一脸悲壮决定为了他的幸福生活而超越自我的洛衍,飞走了。
第三天,洛衍又来约自己出去,信誓旦旦地保证绝不带自己去那种恶心的地方,却眨眼睛将自己拖进了天下第一花苑——春风苑。“兄弟,哥哥想好了,虽然咱不歧视你的怪爱好,但是,咱也不能不试着治好它啊,哥带你尝尝女人的滋味,保准你从此迈入正常人的行列,忘了那些个恶心的伶人。”
地字号包间,几个柔美婉约的女子婀娜多姿地走了进来,刷刷刷占据了洛衍和花九的身侧。洛衍抱住自己的老相好:“翠儿,今天我这个小兄弟就交给你的这些姐妹了啊,要是不好好伺候好他,我唯你是问!”
“哎呦喂……放心吧,洛爷……”名为翠儿的女子唇红齿白,水眸一笑三寒暖,灵眸初澈惹人怜。她倚在洛衍的怀里美眸扫了一眼僵着身子喝酒的花九,举着手帕,捂着小嘴,颤颤直笑道:“洛爷,该不会还是个雏吧!”却还没说完,便被丢了下去,洛衍拍了拍手,冷冷道:“甭给我恃宠而骄,不知道什么话该还是不该说的道理,出去。”
说罢,扬唇一笑,招过来芙蓉如面柳如眉的眉儿,也不看地上嘤嘤哭泣,不顾姐妹们嘲讽红着脸跑出去的翠儿。
“花相公……”一个女子柔柔地喊着,靠近了花九,花九不由得剑眉一竖,两眼一瞪,再加上面瘫脸特有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气,这样一个如花似玉,妩媚动人的女子硬生生地给愣在了一侧,不敢向前。
花九突然觉得心里更加烦躁,这样一个靡靡的环境下,他又想起了面如冠玉、扬着丹凤眼斜睨着自己的溯芜,想着他的高远明澈、潇洒不羁,越发觉得自己坐在这里是个错误,他像是火烧屁股般急促地和洛衍道别,便一股脑地飞到了郊外。
凉风扑面,细雨绵绵。飒爽的空气仿佛驱散了他内心的惆怅、迷惘、混沌、执念。他伸手触摸着这洗涤万物的雨水,眸子亮彻通灵,他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声:“假如再次遇见你,定不会像上次那般逃离……因为,我喜欢上了你,可能你接受不了一个男人的喜欢,那么便让我默默地守护你,如此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