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玄双拳紧握,指甲深陷掌心,深吸了口气,反而平静下来,面无表情的说道:“懦弱的,恐怕是你们招摇山。”
接着缓缓道来:““十七年前,我母亲因为难产而亡,都说我父亲因此变得疯魔,丧心病狂,以至于到后来发疯,屠灭了大时山,这些话,全部人都信了,但是我知道,这只是你们招摇为了遮丑,编纂出的谎话。”
洵山年轻一辈皆是伸长了耳朵,听着当年的这段秘辛,之所以给陆玄起了一个‘酸与’的名号,皆是认为他先克死了母亲,又克死了父亲,视为不祥。
陆玄继续说道:“我母亲天资甚高,修为几欲超过父亲,只是没在人前显露过而已。平时又无隐疾,怎么就早产,并且会难产而亡?我父亲后来检查了母亲的血液,在其中发现了大量的‘钩吻毒’。后又经长时间探查,发现,有人在洵山的山泉之中,投入了大量的钩吻花!”
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洵山宫炸开了锅,有人思索之后,高声指出:“你说有人在山泉之中,投入了钩吻花,为何所有人后来没事?”
“为何其他人没事?为何其他人没事?哈哈哈哈哈。”陆玄疯狂大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你们说他疯魔,说他丧心病狂,说他懦夫,可我偏要说,是个傻子,是九千山第一号大傻子!”
看着陆玄癫狂的模样,众人心想:“完了,这孩子也疯了!竟然骂自己父亲是大傻子。”陆瑶也在背后偷偷拉了拉陆玄的衣角。
陆玄上前一步,脸上表情复杂起来,缓缓说道:“钩吻毒,是一种剧毒,少量的服用只会让人嗜睡,另外,它能够阻止伤口的愈合,体内一旦过量,会在睡梦中致人死亡。我父亲以身试毒,最后在后山泉中,发现了钩吻花的碎末。”
“又因马鹿角可以解钩吻毒,整整三年,他什么没干,每天猎杀马鹿,去角磨粉,撒入泉水之中,若不是如此,你们以为,今天能站着的,还有几个?他不是大傻子,是什么?”
众人先是默然,接着议论纷纷,主使压下了所有的声音,大声说道:“先不管你说的真假,即使是真的,也改变不了他屠灭了大时山的事实!”
“大时山?钩吻之毒就是大时山的大时岩所下,我父亲当时去也只是杀了他一人而已,何来的屠灭大时山,真正屠灭大时山的是、、、、、、”
‘啪’!主使伸手一挥,一只青色手印出现,陆玄应声而飞,脸上留下了五道指印,嘴角鲜血直流。陆玄身后的陆瑶听到‘大时岩’三个字,霎那间面无血色,身体一晃坐倒在地上,低下了头,不知想些什么。
陆玄慢慢爬起来,一字一顿道:“屠灭大时山的,是、、、、、、”
‘啪’!
陆玄又被抽飞,眼口鼻都开始往外面渗血,却张嘴笑了起来,红艳艳的血,白呲呲的牙,面容分外可怖。
“怕了么?不敢让我把话说完么?”陆玄轻蔑的看着主使。
“笑话,废物,逞一时嘴快,等你说完,我就送你去见你那懦夫父亲。”
洵山宫里静悄悄,落针可闻,陆玄开口:“我父亲当晚就去杀了大时岩一人,而后发现她的妻子已经身怀六甲,只是把她赶下了山,为了泄愤,我父亲一把火烧了大石岩住所。”
“做完这一切,他偷偷下山,只是这时,却撞见了你们招摇山的‘好事’!你们招摇山的三个人,不对,三个畜生,正要****大时岩那身怀六甲的妻子!”
“我父亲当时怒不可揭,与三人争斗起来,明显不敌,边打边退,为了不把麻烦带给洵山、、、、、、”说到这里,缓缓扫视了众人一眼,这才接着说。
“为了不把麻烦带给洵山,就反其道而行之,往大时山上跑,后来为了灭口,你们招摇山三人就屠灭了大时山,父亲回来之后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可几天之后,你们招摇来了三人,皆是仙人境,反而诬陷说我父亲,发疯屠灭了大石山,为了保全洵山,无奈这才跳入了英江。”
主使脸色一阵红一阵清,之后拍手笑道:“编,编的真好!说了这么多,为何当时没有杀了你灭口呢?”
陆玄露出痛苦的神色:“当时我死死拉着他,他跳江的那一刻,把我推开,也是这一推,直接毁了我的下玄关,毁了我练圣的可能,事后,三人仔细检查了我的身体,认为我毫无威胁,再说,众目睽睽之下,三位仙人,怎好对我一个三岁幼童下手?”
听闻陆玄道出这段秘辛,洵山宫里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主使怒道:“无稽之谈,当时你才多大,又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陆玄笑了起来,灿烂之极,说道:“你们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我父亲推开我得那一霎,把一块‘珪石’塞进了我的手中,而我在跌倒之时,把‘珪石’掉入了草堆之中,过了好几天,我才捡了回来。这十几年,我一直贴身携带!”
珪石,是一种似玉石的奇异石头,输入圣力,能够记录当时的影像。
陆玄说罢,从怀中掏出一物,灰褐色,似石非石,似玉非玉,抛给了老山主,转头对主使说道:“我信不过你,还是让老山主过目吧!”
老山主接过影珪,像接过一座沉重的大山一般,本来佝偻的背,又被压的矮了几分。握在手中,缓缓摊开了手心,圣力流转。所有人皆认为要显出当年影像之时,却听‘嘭’的一声。
众人先是吓了一跳,随后齐齐松了口气,褐色的影珪在老山主手中变成了粉末,从指间流下,众人心中皆想:“原来山主运转圣力,只是为了震碎影硅而已。”
“哈哈哈哈哈!”主使疯狂的笑了起来。老山主缓缓闭上了眼睛,流出两滴浊泪,艰难开口:“陆玄污蔑主山,罪不可恕,断其四肢,送入后山,严加看管,三日之后定罪!”
陆玄心如死灰,看着麻木的众人,心道:“果然是我想的结果,父亲,如果在天有灵,你就睁开眼睛看看,你拼命维护的人,到底是如何的一群人!”
惨然一笑,陆玄‘铿’的一声拔出了随身携带的短剑,平静说道:“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来。”说罢闪电般的出手,挑断了自己的左手手筋。
“哥!不要!”陆瑶上前争夺短剑,奈何封了圣力,浑身无力,被陆玄一下推开。
气氛压抑的可怕,洵山宫里,除了陆瑶的抽泣,没有一丝声音,老山主等人低下头去,不忍再看。
陆玄缓缓的坐在地上,先是左脚,再右脚,轻轻的,缓缓的,脚筋一一被挑了出来。最后低头,张嘴‘呵’的一声,死死咬住了短剑,一闭眼,切断了右手的手筋。
过程轻描淡写,丝毫没有拖泥带水,越是如此,越是让人不寒而栗。主使看的眼角直抽搐,浑身散发强烈的杀机,暗道:“此子如此心性,如此魄力,即使不能练圣,留下始终是个祸害。”
老山主离的最近,首先感受到了杀意,斜眼偷偷瞧了瞧主使,急忙说道:“来人,带入后山!”
人群中冲出几人,手忙脚乱的抬起陆玄,送往了后山,将他扔在一大石旁边。其中一人说道:“我看他怪可怜的,要不我们帮他止血?”
另外一人说道:“你不要命了,这要让招摇山来的主使知道,你、、、、、、再说,你不知道他是酸与,赶紧走,多呆招惹了晦气。”说罢,拍了拍身上,好似赶走什么不祥一般。几人赶紧起身,边走边交谈。
“哎!你说,酸与说的哪些是真的么?”
“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这酸与出了名的能写会道,谁知道是不是编排出来的,再说,是真的又怎么样,不能练圣,废物一个,能因为他得罪招摇主使,你没看山主、、、、、、”
“这世道,凡人如蝼蚁,天人似猪狗,没有圣力,一切都是空谈!”
听的几人渐渐走远,声音终不可闻,陆玄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这一放松,疼痛如潮水一般袭来,浑身痉挛,抖如筛糠。每抖一次,心中的忿恨便加剧一分,恨己无力,恨天不公。最后只觉身体越来越冷,意识慢慢模糊,昏迷之前,脑中翻来覆去五个字:“众圣皆可杀!众圣皆可杀!”
夜幕降临,寒风呼啸。啪嗒!啪嗒!黑暗中陆玄觉得脸上有异,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张俏脸近在咫尺,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只是此刻梨花带雨,分外惹人怜惜。
“瑶儿的确长大了!”
陆玄伸手想要拭去陆瑶的泪痕,刚一用力,牵动了伤口,忍不住闷哼出声,这才记起手筋已断,用小臂在她脸上擦了擦,忍不住叹了口气,心中不知什么滋味,下玄关被毁,现在又四肢尽废,成为彻头彻尾的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