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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茉莉的三次方

艾恩格城区城郊

庞大的城堡般白色建筑群从艾恩格建成的第一天起就坐落在这里,面向城市外环的高速,背对着青山绿水,一座山崖的底部从后方插入,代替了本该出现在那里的围墙。可能是为了节省建材,也可能是建造设计师就为别具一格,把山崖也作为了城堡的一部分。穿过城堡,登山山崖便能看到一条环山公路,沿途一路向上抵达山顶,再向北望便是海。巨大的海浪拍击着山崖上遍布的嶙峋峭石,都碎裂成白色的浪花坠落到下一次拍击山崖的海浪中。

曾进到过城堡里面的人出来后描述说里面堪比皇宫贵族居住的地方,每一块地砖都是大理石铺垫,有城堡一样的房子,花园草地一应俱全,亭台楼阁均是用不知名的月白色石头打磨出来……这样一座宫殿式的建筑,大多数家庭及少数富裕的家庭都是连租用都不敢想象的,但是却被一位富翁买下了。在他买下这座建筑之前,人们始终都不知道艾恩格还存在着这样一位富翁。

下午六点钟的城堡,被阳光浸染上一层娇艳的橘红。

一声怪异的猫叫打破了城堡的宁静。

一只黑白相间的家猫嗖的一下从敞开的窗口中窜出,跟着是城堡的门被暴力的一脚踹开,气鼓鼓的女孩张牙舞爪的冲出来。环视一圈发现那只圆滚滚的家猫之后,女孩不顾脚下穿着的只是一双拖鞋,跑的飞快。粉红色的睡裙随着她的奔跑裙角上下起落,露出一双竹节般修长的腿。若是放在外面,势必会让很多人侧目而视,想入非非。但是在这城堡里女孩无所顾忌,女疯子似得一跃而起,饿虎扑食般压向还在跑跳的家猫。

眼看家猫很难逃脱魔爪……它长期以来的养尊处优,实在是太圆太胖,导致了它连个女孩都跑不过。

但是,就在女孩收拢像鸟一样大开的双手抓向它的那一瞬,肥猫突然一跃而起,肚子上的肥肉颤悠着离地小半米。女孩扑了个空,那只肥猫竟然还能跳的起来,并且还跳的那么高。枉费了女孩刚才那饿虎扑食的一抓,扑空的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女孩双膝跪地,双手张开,整个上半身都趴在了草坪上。撅着屁股以一个极其不雅的姿势摔在那里……怒气值迅速爆表。

“木姆!”女孩从牙缝里强行的挤出了猫的名字。

跃起的肥猫停了下来,闲庭信步的转身走回女孩旁边,优雅的舔了舔猫爪,似乎在嘲笑着摔了个“狗啃泥”的女孩。

但是木姆还是大意了……就在它犹豫着要不要从女孩的身上大胆的踩过去的下一秒,褐色的长发突然出现在它眼前,完全挡住了它的视线。随后它圆滚滚的腰就被一双手掐住,身体也脱离了地面。它低估了怒气爆表的女孩能爆发出的战斗力有多强,所以女孩猛地扑过来一把抓住它的时候,它尖叫的声音中充满了震惊。女孩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利索的起身。

城堡中顿时传出木姆连续不断的嚎叫声,像是诸多鬼片中出镜的猫齐聚一堂。

这样的叫声直到管家出来把木姆从女孩儿手里解救下来才停止,女孩儿轻巧的从地上爬起来,夕阳洒落在她褐色的头发上,衬出别样的棕红色,这个刚刚二十岁的女孩儿尽情的向着这座有些年龄的城堡展现自己洋溢着青春活力的身材。

看得管家不禁有些发愣,一种不该存在的情绪在他心底里流散。

这样的情绪只产生了一瞬就消失不见,管家整了整身上的黑西装和胸前的白玫瑰,静静地看着女孩儿起身,拍掉刚才在地上折腾时弄在衣服上的灰尘。“茉莉小姐,木姆弄乱的屋子已经收拾完了,该休息一下等待晚饭了。”

茉莉刚好玩够了,点了点头,看着身边相处了近十年的青年模样的管家。她早已习惯管家这样服侍自己,她曾试过让三次方不必这样毕恭毕敬,把她看做朋友便好。但是不管说了多少次,三次方给自己的定位依然是一个标准的管家,要对小姐,或者说是要对主人保持尊重。所以不管他怎么说话,茉莉总是能听出他语气中请求式的低调。这些年来反倒是茉莉适应了他的方式,不再试图让他把自己看成朋友。

三次方说话汇报工作,她就默默地听着,然后应付的点点头或者简单的评论几句。

茉莉走进大厅,对满屋子奢华的布置全都视而不见,沙发大的像是一张单人床,她躺身在沙发上听到三次方在她身后带上了门。她伸手指了指沙发侧面的落地窗,眼睛里带着请求的看向三次方。

但是三次方却好像只看到了她手指的方向,却没有看到她眼中的请求,恭恭敬敬地说了一声“是”之后,走过去打开了落地窗。

茉莉撇了撇嘴,对于三次方的反应并没有多少意外,事实上她应该一开始就知道一定会是这样的反应。

“毕竟他只是个机器人啊……”茉莉叹气,她默默的看着落地窗外殷红如血的夕阳,被玻璃折射出的光金子般撒了一地。

好像三次方刚刚来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景象……她暗想着。

三次方是人类发明的第二代服务型机器人,从五十年前,人类第一次将机器人发明出来,并且投入战争,为人类生活的的革命性改变奠定了基础。战争整整持续了十五年,人类意识到机器人作战虽然不会造成过多的人员伤亡,但是对资源的消耗却成倍的递增着,剩余的资源渐渐无法支持这样大量的战争机器人生产。所以人类主动放弃了战争机器人,停战议和。最终的停战协议规定了世界上再也不允许有战争机器人,所有战争机器人被回收销毁,一具不剩。新一代对资源消耗极低的服务型机器人在十三年前被启用,并且在极短的时间里走入了千家万户。

三次方便是第二代的服务型机器人。

在茉莉的记忆里从爸爸妈妈把这座城堡连同交给她离去的那一天起,就是三次方一直在陪着她。做她的仆人和管家,对她毕恭毕敬。时至今日已经近十年的时间过去,三次方始终是青年的样子,面无表情的听从茉莉的话去做这做那,从不反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机器人甚至比人类懂得还要多,但是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机器人注定无法与人类相比。

不过对于茉莉来说,陪伴了她十年的三次方,比很多人类还要重要的多。比如……父母之类的。

是从哪一天开始的呢?

也许是那个男人在宫殿门前把三次方交给她的那一天起,和现在一模一样的场景。男人把一本厚厚的棕色封皮说明书递到她手里。男人身后,青年赤身裸体,皮肤是银白色铁皮,胸口是红色的圆灯,每一处关节的位置都是机械感应带,像是蹒跚学步的孩子似得走到她面前,缓缓鞠躬,在她好奇的目光注视下说“主人你好”

她仔细的回忆,想到当时看着它笨拙的样子,和听那个男人说“这是从第三世界来的机器人”之后,她就兴致勃勃的给他起了名字:三次方。

现在的他仍旧是初见时的青年模样,但是那副铁皮的身体已经被包裹在整齐的黑西装下面,他也已经学会了走路,甚至可以慢跑起来陪伴她去晨练。她看着三次方站立在侧的样子出神,暗暗感叹机器人穿上西装也能如此整齐英挺。

现在的三次方真是今非昔比,身上穿着昂贵的西装,胸前别着洁白的玫瑰,身上淡淡的香气源于某款不知名的男士香水。茉莉记得那款香水是三次方陪她逛街时看到的,她只闻了一下说这香水味真好闻,然后三次方身上似乎就有这种味道了。甚至于从那开始的很多年,三次方身上的味道依然是那款香水散发出的。就这样陪伴她从客厅到书房,从沙发到秋千,从外面的喧闹街市到城堡的安静草坪,不仅跨越了空间,也跨越了时间,这样一年又一年,他始终都立身在侧,安静的好像在发呆。

他安静的发着呆,等待着你下达的指令,唯命是从。

她是他的主人和小姐,从他被设定的那一天起就是这样。

而他对茉莉来说却在这么多年来潜移默化的改变了很多很多,最明显的,他在茉莉心中的地位是上升……上升……再上升的。如今茉莉都想不明白,这幅叫做三次方的铁壳子在自己心里已经上升到了什么程度。

一模一样的阳光金子般洒满窗台,茉莉觉得有些凉了,现在虽然是夏天,可已经是傍晚,一身睡裙是一定无法留住温度的。她起身,和先前的三次方一样走到落地窗边。自她沉思开始就一直安静不动的三次方在她起身时就抬起头,看着她关上了落地窗再回到沙发上蜷起身体,像是一只雨夜里孤零零的小猫,在湿冷的洞穴里独自****着湿透的毛,满满的都是无助。

三次方能够判断出此刻茉莉的心情,在他的数据库中有关于微表情变化与情绪的内容,所以他很会看脸色。

茉莉的确是陷入了和无助差不多的状态,她想到了三次方可能有一天会离开他……可她想不到如果三次方离开了她,她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可能……像是缺了一个齿轮的钟表。那样连接紧密并且做工精致的东西,缺了任何一个零件都会导致整体瘫痪。

茉莉越想越乱,她知道这本就是无解的问题,她是在瞎想,而且想着想着还把自己弄到了一个死胡同里出不来。

背后似乎被人抚摸,一下一下,缓慢的动作像收藏家对待他的藏品。那触感轻的让人怀疑到底是真实还是幻觉,但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足以令茉莉一瞬间宁静下来了。她不用回头,三次方就站在她身后,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抚她突然焦躁起来的心。

他现在还在就好啊……茉莉啊茉莉,你担心的实在太远了。

她默默地想着。

落地窗外的光忽然被云雾收回,巨大的黑影落下,像是天空的荧幕被幕布遮盖。什么样的幕布,大到足够遮蔽整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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