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君墨玄刚接近暖墨阁门口,便听到这屋里嘤咛细语,带着痛苦的申吟。
屋子里的叶景泷已蜷缩在一起,额头上滚滚落下的汗珠子打湿了鬓角碎发,亦浸湿枕头。
君墨玄上前福身刚伸手想要为其把脉,谁知那人却突然蹭得坐起,反倒惊得君墨玄的身子向后退了几分,正坐在床边与叶景泷相对视。
后者眼神不是很清明,君墨玄心道这应该是在发癔症吧!只得伸手去将叶景泷放躺下,不料才刚触及衣服,叶景泷一巴掌呼过来,口中还振振有词,语气中带着几分恨意,“为什么!为什么要我忘了你!君墨白!你心里装着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这一巴掌打得响亮,君墨玄被打懵了,半晌,才想起来将叶景泷放躺下。走向桌边写了一张单子后,唤了楼里丫头来熬药去。楼中丫头自是懂事,见君墨玄的半边脸微微肿起,没有多看也并不多问,还在拿了冰袋进来后悄然退出。
床上的人儿虽不再喊痛,但那深深皱着的眉头仿佛能挤死几只蚂蚁。君墨玄又为她施了针,她才安稳睡去。
拿上冰袋轻轻敷在肿起的地方,不过半刻便冻得牙齿打颤。心道,这姑娘个子不大这力气可是不小。随手将冰袋扔在桌上,一手捂着冻僵的地方取暖。
只听叶景泷细微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冷~”
君墨玄心中暗暗后悔,在阡陌阁与墨白聊的好好的,为啥偏要过来,自己找罪受。这人占着自己的床睡的倒是香,要求还不少。自己是招谁惹谁了,伺候左右就算了,还不明不白的挨了打。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拿起冰袋便摔在地上,抬眼瞄了半晌,又灰溜溜的跑过去捡起来。
“来人,拿个暖炉过来!”
……
“夜荼,今儿个是怎么了,到现在还没走。”叶景泷睁眼便朦胧的看到有个背影坐在不远处的桌边,手中拿个小镊子往炉中夹着碳。
想着往常起床的时候夜荼不早就不在屋子里了吗,今日怎么这般稀奇?抬眼环顾屋子四周,才发现这并非自己的闺房,脑中反应了许久,方忆起这是哪,面前的人又是谁,自己来这儿的目的。
“醒了?喝药吧!”君墨玄听到身后有动静,开口唤了人进来。
看着摆在面前的两碗药,叶景泷朝床内缩了缩,“我…我…不能喝药。”
君墨玄负手站在床前,指着两碗药汁,语气平平,“安胎药,堕胎药,自己选。”
叶景泷自然选的是安胎药,边喝边问,“那个,君…君…”
“君墨玄。”
“那…那个是?”
“君墨白,我弟弟。”
“你的脸怎么肿了!?”
“……”君墨玄偏过头,它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你知道我怀孕了?”
“我是个大夫。”
“那你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吗?”叶景泷满怀期待的问道。
“我不是算命的。”
“……”
“我教你个方法。”
“什么方法?”叶景泷双眼放光,看着面前的男子。
君墨玄欺身向前,噙住叶景泷的樱唇,不过浅浅的触碰,便迅速起身,毫不留恋。
这一幕却被正好路过窗子,打算进屋的君墨白看到。君墨白悄然转身快步离开,路上有好几次都差点撞到人,面色不佳。
“诶!墨玄兄,咱们又见面了,怎么了,瞧这这脸色刷白?”祁冷熙被君墨玄撇下后,十分无聊的在楼中闲转,见君墨白迎面而来,祁冷熙热情上前去打招呼,却被视若无物,擦肩而过。
另一边的暖墨阁中,叶景泷眼睛瞪得老大的望着面前神色如常的男子。
“什么感觉?”叶景泷听到那人向自己询问,顿时回神。
“想杀人的感觉!”叶景泷目光森然,手指头掰得咔吧做响?
“这就对了。”君墨玄如是说。
叶景泷觉得自己要不是耳朵出问题了,那就是这人脑子有问题,“对什么对,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在我看来对于你来说,既然不舍得这孩子,那孩子的父亲对你而言,在你心里自是重要的。我一个不相干的人吻了你,你会生气是肯定的,但如果那人是孩子的父亲,你的态度当然会有所不同。”说了这么多话都有些口渴了,走向木桌,拿了杯茶润润嗓子。
“歪理邪说。”这是叶景泷对这个方法的评价,“那你知不知道我失忆了,所以又怎么可能会对孩子的父亲有印象。”
“失忆,记忆忘得掉,那感觉呢?感觉也能忘了?”君墨玄递了被茶水过去,叶景泷微微发愣。
“难不成让我用你的方法满大街的去找人,那岂不是被人当做疯子了。”叶景泷一脸嫌弃。
君墨玄却笑了笑,答案不可置否。
“作为大夫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失忆,怎么才能想起来我所忘记的一切。”叶景泷看向他,目光灼灼。
“简单。”
“真的!?”
“就在这里——”君墨玄指了指叶景泷的额头,“有一种蛊,名曰蚀本,蛊虫被植入人体前,有人会提供血液给这蛊虫吸食,一日一夜。所以这中蛊者,便会忘却关于那人的那一段记忆。若想解它,也十分简单,只要那供血下蛊的人死了,这蛊自然就不存在了。”君墨玄说的波澜不惊,叶景泷听得内心波涛汹涌。
“这解法……”太决绝!那人存在于这世间,她却只能与他形同陌路。当那人永远不能再出现在她的生活中,那她想起了他,又有何用!那人亦是决绝,一日一夜不停供血,可想而知那人又要有多大的决心才能做到这般狠心。
“当然了,除了这种解法,还有一种困难一些的。”君墨玄一甩衣摆坐在床边,“如果君姑娘实在迫切想了解您那段记忆,只要是胆子够大,人又够狠决的话,我不介意为你开颅取蛊。作为大夫的我,不能说没有信心,只要你敢,这一成的把握我还是有的。”
“……滚开!”看着那人笑容可掬的脸,叶景泷不难看出这人不过是在开玩笑。
君墨玄终敛了笑意,正色道,“若无其他事的话,我派人送君姑娘回去罢。”
“不行!”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想起家里还等着自己的苦涩药汁,叶景泷不禁打了个寒颤,“我不能回去!”
“你是打算赖在这儿了?”
“不是的,父亲不允许这个孩子的存在,回去的话,孩子就保不住了。”
“那又****何事?”君墨玄已回到桌边饮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仿佛刚才与叶景泷说笑的并不是他。
屋内的气氛顿时冷到极点,叶景泷觉得四肢都好像突然间被冻得没了知觉,即便是桌上的火炉烧的正旺。看着桌边淡定喝茶的人,让人觉得离得很远,根本看不透。
“那你刚刚与我说了那么多,什么找到孩子父亲的方法,取蛊之法……”
“不过随口说说而已,何必当真。”
“那我何必回家,直接喝了这药不就行了,反正结果都一样。”端起放在床边的另一碗药,抬眼想从那人眼底看到几分动容之色,却没有,丝毫没有,依旧是那般波澜不惊的眼神。
“请便。”不过普通的两字,便将叶景泷的心打落谷底。
“我……好……”
有楼中丫头推门而入,暂时止了这厢叶景泷的动作,只见她福身在君墨玄耳边低喃几句后,便离开了。
那边,君墨玄的神情在丫头离开后仍没有丝毫变化,转过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叶景泷,那意思好像再说,我在等你喝药,你还慢慢悠悠的犹豫什么,速战速决啊!
叶景泷只觉手中的碗沉重异常,压的手腕酸疼。
“你……”君墨玄开了口,只说出一个你字来便没了声音,听在叶景泷耳中,却是在催促她喝药的声音。
端着药碗的手缓缓抬高,叶景泷闭起双眼。
啪啦——清脆的碎裂声。
那是瓷碗与地板接触后,粉身碎骨是发出的最后一次声响。
漆黑的药汁溅落在君墨玄墨色的长袍上,有碎片飞起划过他的手背,留下一道鲜红的痕迹。
叶景泷并不意外,那本就是她掷过去的碗,原本应该落在那人身上,现在不过溅了几滴划了道口子算是便宜他了。她知道自己没有理由君墨玄帮自己,可他凭什么看着自己将腹中的胎儿打掉。
君墨玄并没有生气,这是叶景泷意料之外的事情。非但如此,他好像还松了口气似的。
叶景泷不知道的是,君墨玄态度得突然转变除了某些不重要的因素仔,是因为它派了楼中丫头去请君墨白过来。当然,不止是让墨白过来那个简单了,更主要的是撮合这两个人。从墨白知道叶景泷怀孕后的态度来看,这孩子八九不离十的与他脱不了干系,自己何不成人之美。虽然所用的方法有些不人道了些,但也是目前能想到的最有效最快速的方法。
可事情偏偏就那么不巧,自己这头按计划进行的不偏不倚,只是派去请墨白的丫头竟说在楼下没有找到人。
君墨玄的心里不能说是不急的,却不能显露出来,踟蹰许久才想起来先停了这边计划的进度,又没想清楚怎么对叶景泷说。看着那越来越接近叶景泷嘴边的碗,君墨玄心急如焚。正要一个飞扑去夺走那药碗,不料这碗冲着自己便飞了过来。若不是自己身手敏捷,那可不止是一道口子那么简单,头破血流都很有可能。君墨玄心道,老天就是这么眷顾自己,免了一场大乌龙,还替自己躲过了这飞来的横祸。
为了避免两人身份在以后过于尴尬,君墨玄道,“我这瓷碗一两银子一个,这次的药钱,还有上次欠的,麻烦叶姑娘待会儿走的时候记得把钱结一下……”
一言未尽,又一个瓷碗飞来。
……
两人终于又回到初始,可以面对面交谈的关系。前提是某人揉着额头上被药碗砸起的青疙瘩,一脸委屈,“我就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而已,你要不要这么狠?”
叶景泷扭过脸,不理你!
“不就是个孩子,我跟你回去,我同你父母说,你要相信,以我的能力,我的三寸不烂之舌,一个孩子我还保不了了?你就放心的把这孩子的命交到我手里吧!”
看着君墨玄灼灼的目光,叶景泷朝后缩了缩,她不放心,十分不放心。
只是不放心又能怎样,收拾过后,跟着回叶宅了。
刚出了隐市,不远处走来的正是好像很闲的祁冷熙祁公子。“哎呦,真巧,咱们又见面了,墨玄兄!”
君墨玄嘴角微微抽了抽,心道,你就堵在我大门口,我又迟早要出来,可不是巧了吗!?
“祁公子还未回去?”
“我是正好过来找你,你就出来了,咱俩的缘分可是不一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