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魂泽,焚陵山。
狂怒龙卷连接着天空,空间不断地扭曲、破碎、愈合,重复开来,没有尽头。狂暴的灵气随着龙卷转动,不断向着天际冲去。
黑暗虚空的云层之中有着一只晶莹巨手不断地与暗金雷霆游走,巨手轻易的一掌,虚空破裂,只是威压就让周身的空间不堪重负的节节破碎开来。
但很明显,巨手慢慢不支了,暗金雷电犹如巨蟒的束缚以及疯狂的抽打让晶莹巨手的光泽不断黯淡,而巨手也缓缓的向下方垂去。
甚至,巨手上的纹路也慢慢的破碎开来,化成一阵光雨向天地四处飘落,犹如落花般的哀伤。
深厚而乌黑的云层却完美的掩埋了这一切,从下方望去,只能看见一片压抑的漆黑和听到振聋发聩的轰鸣声。
云层之下,却极为的绚丽,千千万万个绿莹莹的光点不停闪烁,如同绿色的汪洋一般,浩瀚无边,瑰丽之至。
仔细看去,却发现那一个个光点是如同人类般的生物。只不过,他们浑身闪烁着绿莹莹的光,双腿如道青烟般缥缈而虚无,身体也比正常人矮了一些,而五官也显得非常模糊,仿佛有层轻纱笼罩。
这时,汪洋的正中心,有这一幅画面缓缓变化,似在讲述着什么,所有的幽灵都茫然而没有情感着仰着头望着这幅画面,神色呆滞。然而,汪洋之中却有一些幽灵的双眸之中却闪动着灵性的光辉,灼灼耀眼。
天地的喧哗仿佛隔绝在外,一切到了这儿都没有声音,犹如神禁。场面显得有些诡异,几千米的白皑皑的被冰封住的焚陵山,冰雪的世界里飘荡着绿色的汪洋,而汪洋之中有一幅画面在诡异的变幻。
画面无声,如同神的意志,于是,一切都寂静了,云层之中的轰鸣被捂住,而山底袭来的狂风更是硬生生的止住,掀不起一丝气流。
一切都如深海的寂静,无声,无风,只有心脏被无形的巨手握住,缓缓而猛烈的跳动着。
突然,缓缓变化的画面似乎卡住了,定格在一个场景不动了,所有的幽灵皆眼神呆滞,但都紧盯着望向这副卡住的画面,显得诡异。幽灵们却觉得这幅画面在说着什么,向着他们说着什么,极为重要。
场景很温暖,放晴天空上飘荡着些许的流云,而流云之上站着一个笑盈盈的少年,少年的背后仿佛有太阳似的,浑身散发着万丈金光,耀眼而温暖。
少年的对面是一个狰狞的怪物,怪物是人形,只不过他的脊背后有着布满锐刺的骨翼不断拍打着,身上有着金属一般的东西闪耀着光泽,浑身更是有浓厚的血雾喷涌着,如同恶神一般狰狞。
阳光般的少年慢慢的向恶神走去,神色没有一丝慌乱,非常平静,如沐春风的笑容让幽灵恍然间以为他们是失散多年的好友。少年边走还边说着什么,但模糊的画面似乎没有声音,全凭借幽灵们自行猜测。
少年走走停停,但唯独一样没有停过,和睦的笑容。忽然,恶神点了点头,依旧没有声音,而画面上的少年的笑容却愈发璀璨起来,眼里仿佛荡漾着千万颗星辰。
突然,画面仿佛活了过来,里面的人要走出来。昏暗天地被画面中的太阳照得通亮,白耀穿透画面,刺向深厚云层和无边天际,天地只是在一瞬便亮了起来,如同普罗米修斯为寒冷人间送来火种般惊艳而突然。
幽灵的汪洋慢慢向后退去。蓦然,仿佛有声音从遥远的天际传来,虚无而缥缈,却如洪钟大吕敲在心间,振聋发聩。
这时,少年的面容忽然清晰起来,仿若点睛,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真的走出画面了,少年站在天地,缓缓的伸出手臂,面如春风的说道。
只不过,这次有了声音。
“只因为我们是兄弟啊!”
仿若时光停止,画面慢慢的定格在此刻,万物寂籁,戛然而止的声音不断的在天地回荡,深厚的云层也破裂开来,耀眼的金光再次如同太阳在少年身上缓缓升起,天地再次亮起。
画面的恶神也慢慢淡去,唯有一个人在阳光下伸出手臂,想要拥抱他们。
他们曾好奇的望向记忆里的那道身影,可那道身影如同在黑暗的角落一般,而他们站在光芒之中,总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他的面容是模糊的,他的声音是缥缈的,虚幻的如同他不存在一样。而这一刻,少年忽然活过来了。
幽灵们忽然记起来了,有如雷电划过漆黑的夜空,驱散了无边的黑暗,迷雾散去,天地活过来了,亮起来了。
他们知道自己是谁了,他们是兄弟,他们和少年是兄弟,他们和那只巨手是兄弟。
他们记起来了,同样的这句话他们也听过,只不过画面上的少年脸侧的线条要更坚硬一些,眉目中的锐气要更深沉,如同战神在他们前面,抵挡着一切。
一个少年带着一群无知的儿童说要去找他们的父母,少年永远没有厌烦,面对着身后的追杀,他却能将最温暖的笑容包容着他们。尽管,少年知道追杀是因为一群儿童,但他却永远没有抛弃他们。少年也许想过丢弃他们,但每次又把他们带回身边。
为什么?
黄昏的落日下少年思索片刻,眉头轻皱。过了片刻,他才缓缓的说道.
“为了我的骄傲,我的骄傲告诉我,不会狠心对待一群孤苦的儿童们。”
无论怎样,儿童们第一次心灵被温暖了,那是一种可以依靠的放松,那种温暖从未有过,直至今天他们才发现,原来,他们也会哭泣,也会软弱,也会依赖他人。
原来,他们还是儿童。
“诶,怎么哭了,我说你们哭什么啊!别哭啊!我扮鬼脸给你们看啊!看啊!呜、啊、嗯……”
夕阳西下,一片温馨。
战火烧着天地,乌黑而残红的天地显得惨烈无比,青铜兵器肆意散落,有的还插在尸首上,渗出殷红血迹,狂风吹过,兵器上的红缨随风舞动,如同鲜血染红的飘舞的裙摆。
一个青年立在战场,如同一杆枪直立,刚毅无比,他的前方是密密麻麻漂浮的人群。
人群冷眼相看,狂风把他们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杀意凛然。
青年的背后是一群人,皆眼睛血红的望向天空飘浮的人群,身体紧绷,随时准备向天空的人群扑去。
为什么?为什么保护我们?对我们这样的照顾?你跟我们毫无瓜葛?为什么,为了我们要把命都搭上?还是为了你的骄傲吗?
“不,以前总把你们看做小屁孩,就在刚刚,我清楚了。其实不为什么,只因为现在的我们是兄弟啊!与我其他的兄弟不同,你们辈分较小,我的兄弟挡在我面前,我便要挡在你们面前。就是这样,不为什么,只因为你们是我兄弟啊!”
转身的青年笑容依旧璀璨,轻轻说道。
然后,他向着人群扑去,义无反顾。
青年背后的众人心里忽然猛烈的颤抖了一下,青年很少说这样的话,而这次或许就是永别了。
青幽的天空,寂静无比,整个世界只有连绵起伏的青幽山峦,透支一股鬼气,而在这里却飘荡着斑斓星光,又如同梦幻的世界一般,美丽无比。星光点时而停留在山峰之上,时而飘散在虚空之上,但犹如鱼在深海穿行,寂籁而压抑。
群山之中的一处最高的山峰上站着一个黑袍男子,一袭黑袍将他全身裹住,冰冷无比。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别躲了。”
遥远的天边忽然传来一声叹息,显得极为无奈。
“为什么?你是天之骄子,是养灵殿传人。为什么要放弃?为了救活一群无关的人,甘愿堕入地狱?”无奈的声音从遥远天际传来,显得极为缥缈。
黑袍人极目远望,看向青幽山峦的深处。“不,你不懂,时间磨平了你的人性。那种情感,你不懂。我说过的,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要把他们找回来。”
一声冷笑传来,声音变得冰冷。“为了你的骄傲?你和你的兄弟也是这样,为了骄傲死不放手。”
黑袍人的目光变得温暖,声音仿佛有阳光在内跳动,如同玉石般温润。“不,他们不同,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他们,他们教会了什么叫做情谊。”
“真是可笑,养天之灵的人也会有情感可言。养灵鼎可以给你,但我要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复杂的情感。”声音中有着一股疑惑,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为什么?不为什么,只因为我们是兄弟啊!”
缥缈的声音如同自语般慢慢淡去。“兄弟?我好像也有过,不过他们都死了!算了,养灵鼎给你……”
只见深处的山峰缓缓飘来一个古朴的三足青铜古鼎,鼎身雕刻着清幽的花纹和图案,如同阐述大道般玄奥,但又有一种质朴之气在鼎身流动,又显得极其普通。
黑袍人小心翼翼的接过,连呼吸都屏住了,双手不断在鼎面摩挲着,如同稀世珍宝一般。
缥缈的声音忽然响起,轻轻地说道。“别怪我没提醒你,魔鬼的契约已经生效了,你的寿命不多了。”
“我知道!”黑袍人这时才抬起头来,露出面容来,正是少年,接着,他的指尖在鼎身缓缓滑动着,用着低不可闻的声音轻轻说道。“我说过的,就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把你们找回来的。别再问我为什么了,只因为我们是兄弟啊!”
少年笑容璀璨,仿若赤子,而远处的山峦中仿佛有重物坠落一般,惊天动地,天地都颤了几颤。
那是一声叹息。
破碎的画面闪动,记忆的洪流汹涌扑来,瞬间将他们淹没,眼神清明的光芒闪动,画面不再模糊,呼吸慢慢急促起来,眼中的清明之色如同光柱浓郁起来,如同利剑划过深沉夜空,朝阳照亮整片天地。
天空忽然落雨了,云层之中如同蕴藏着海洋般,倾盆的水滴砸来,天地蓦然间白茫茫起来,喧哗起来,轰隆隆的声音不断鼓动着耳膜,雨点连汇穿线,一条线从天际落到地面,不曾中断。
云层中的巨手愈发不堪,它已经破碎大半了,雨水顺着纹路留下,未到手腕就顺着破碎的缝隙滴落,犹如悬空,而巨手却依旧立着,犹如天地的巨人。
它不能退,退了,那群新生的幽灵——他的兄弟将会迎来天罚。
无情的上苍不会允许他们的存在,他们违背了六道,违背了整个世界,整个星域乃至千千万万个星域都不能允许他们的存在。
所以,他们必须死。
天地忽然悲凉了,有如耶稣用他的手拂过山川河流,于是,天地哭泣,为耶稣的死亡而神伤。
虚渺的声音慢慢压进,恍若战鼓敲在心间,越敲越重,震撼心神,如同千军万马涌来,神战之启。
缥缈的声音如同哭泣般悲痛,像是轻轻地低诉,但朦胧的声音却又让你听不清在低诉什么,只是有一股巨大的悲伤有如乌云盘旋在你的心间。
千万个幽灵眼中恍若有珍珠滚落,晶莹美丽,一个个珍珠和雨水混杂,从天空低垂而下。这时,所有的幽灵向着画面中的少年伸出手臂,如同祈求拥抱一般,无声的哽咽着,而少年却慢慢虚幻下来,直至化成光雨飘落,无影无踪。
幽灵们就缓缓的注视着一直微笑的少年消失不见,无语无声,但一股悲伤如同火山般不断的积压,与空气摩擦,发出呜呜的声音。
天地忽然再次颤抖,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缓缓的孕育出来,如同魔鬼的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