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胜进了郑金绰的屋子,鼻孔立刻被脚臭味充满:“我晕,你浑身长了多少只脚啊?这么臭?”
郑金绰瞪了个大大的白眼:“妈的,不愿意在这给我滚出去!本少爷好心收留你,你还挑三捡四的,姜亮亮的屋干净,你找他去!”说完这话之后,忽然觉得好像失言了,赶紧重重地咳嗽两声,掩示过去。
床上、地下丢得乱八七糟,各种果壳、衣服、扇子等杂物,不一而足。门边倚着郑金绰的花枪,好像备受冷落的孩子一样。郑金绰收拾床铺的时候,天胜拿起那杆枪,在屋里挥了两下。
“停停停!你这是作死的节奏啊!”郑金绰怕天胜伤到自己,赶紧上前阻止,“枪不同于棍,这前面有枪头,碰上人可就完蛋了!”
天胜看着郑金绰的枪,眼里露出痴迷的目光,转头问郑金绰:“金绰哥,这枪跟棍有许多相似点。你既然会使枪,那会不会使棍呢?”
天胜热切的目光令郑金绰一愣,他随即明白了天胜的意思,立刻摆出一张极端臭屁的脸,使劲拍着天胜的肩膀:
“哎呀,你这个小屁孩还挺求上进的嘛!我虽然没学过棍法,但是也多少懂一些。不过呢,要是你想学,就磕头拜我为师,我的衣钵,以后就传给你了,咳咳咳……”
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真恨得人牙根痒痒。天胜使劲给了他一个炒栗子:“我说正经的,你别吐槽好不好!最近四处****,而我从小就没学什么功夫,别说要保护别人,就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我真恨自己当初……”
天胜紧攥着拳头,惨白的手骨因为用力而显露,整个身体也因为愤怒而发抖,那是对自己弱小的痛恨。虽然他快要修成武者,但自己的基础跟这些少爷们根本没法比。
他怕自己最多也就修成像宋师傅那样弱小的武者,无法守护任何人!
郑金绰没料到,天胜变强的欲望会如此强烈,他沉默了一会,缓缓地对天胜说道:“我理解你想变强的心情!但是呢,你不能跟我学。老实说,我这个人比较懒,武艺也算不上精妙。枪法还能唬唬人,不过棍法基本上没学过。如果你真的想学,我给你推荐个人吧!”
天胜赶紧问是谁。
郑金绰捏着枪杆说道:“不是别人,就是我的师父,悟法和尚。他是鸡冠山灯火寺的武僧,武术精通,三品武者,尤其偏爱使枪弄棒。为人恃才傲物,但好为人师,如果你虚心求教,他一定肯收你做徒弟。如果他能教你一年半载的,”郑金绰拍拍天胜的肩膀,“你这功夫很快就能赶上萧动衷那个混蛋!”
郑金绰视萧动衷为情敌,所以经常拿他说事。天胜听完默默地记下这个名字,但是有些困扰地说:“宝灯寺离咱们这里倒不远,只是我整天干活忙得不可开交,哪有工夫全心练武?如果见着悟法和尚,想必他也会嫌我没有恒心吧!”
郑金绰撇撇嘴,对这个不开窍的家伙十分恼火:“你丫就是个傻瓜!就算你长着千手千眼,这天底下这么多事,你也做不完不是?你是比较勤快,可是大家从来没有高看你一眼,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嘛?”
“你干的那些事,只要是人都会干!咱们是站着撒尿的爷们,就得干别人干不了的事!我说的,你听明白了吗?”
“男人得干别人干不了的事……”
“对了!就比如说吧,你如果想学棍法,就去学呗!到了灯火寺找着师父,跪在他面前拜他为师。学上几年,你出来怎么着也得是个武者吧?要是你只贪图手底下这点活,想一辈子给别人做贡献,那我这话你就当没听见,我也只当自己没说!”
说完,郑金绰把花枪往床边一放,身子往床上一倒,只是两个呼吸的工夫,已经鼾声大起,大有睡到天昏地暗的架式。
天胜睡在床上,玩味着郑金绰的话——男人就要干别人干不了的事……他还真敢说啊,不过,他说得有一定道理。等到彩云姐成亲以后,自己真应该考虑一下郑金绰的建议。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天胜就被几个震耳欲聋的花炮惊醒,揉着眼往外探头看了看,几个姜家人已经在院里收拾起炊具,准备做早饭了。
天胜赶紧出了门,跟着他们一起收拾。
“兄弟们赶紧地,快快地!”一个领头的厨师大声叫道,“你赶紧去挑水,把缸灌满!你外面抱柴禾,多抱点!”“我去,这是谁杀的猪?血浓于水啊!”“这是谁切的肉?藕断丝连啊!”“这是……妈的谁放屁了?”
院里一时乱七八槽,听不清具体哪个人在说话,只闻“嗡嗡嗡……”不绝于耳。空气里有硝石、烟草、肉香的混合味道,敏感的小孩子们连喷嚏。正值夏末,早起的话已经有些露重湿冷了。大人们拿来衣服,一边给小孩子们穿上,一边责备。
天胜煮了满满的一锅八宝粥,抬头看姜彩云的房间。那个房间此时正拉着窗帘,但早掌起灯来,照得窗帘发亮。屋里屋外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微笑。
今天是彩云姐的大日子啊!
天胜叹了口气,忽然百感交集——四顾这个生活了十六年的院子,一切都是他原时的样子,但是在一起玩闹的小孩子们,都已经长成大人了。因为人的成长,而使物产生了沧桑,天胜心里这样想着,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
姜合众和姜亮亮忙着招待客人,客厅、大厅早已摆上桌椅,端上白菜炖肉、八宝粥,人们已经吃饭了。
天胜回屋里,见郑金绰还在流着口水,鼾声大作,走过去推了他两把:“郑大少爷!郑大少爷!别人都已经在吃饭了,您老可什么时候起床?”
郑金绰张着朦胧的眼睛:“推什么推!我昨天不是说了嘛,男人就得干别人干不了的事!既然别人都不懒床,我就懒到底!新郎官不来接亲别叫我!”
天胜一阵黑线——郑金绰心目中的男人就是这个样子的?幸好自己没跟他学练棍,据说懒惰是会传染的!天胜赶紧出了门,远离这个传染源,刚盛上饭还没吃,门口一阵搔乱,有人进来了。
天胜大惊,竟然是崔玉浩摇着折扇,款步来到院中。看着姜家人惊讶、愤怒的神情,崔玉浩很是得意,他身后跟着贴身保镖胡蔓生。
他怎么来了?
天胜赶紧从地上站起来,刚要上去阻拦,崔玉浩已经先瞅见他了——自从上次被天胜挟持,崔玉浩就一直提防着他。今天到了姜家村,崔玉浩就像猎犬一样,专门在人群里找天胜。
崔玉浩冲天胜哼了一声,不丁不八的站在院里,胡蔓生从他身边站出来,迎着天胜,露出毫无表情的脸,矮小的身影仿佛也高大起来。他的双腿看起来还是那么不协调,但姜家人却没有一个敢小瞧他。
早有人报告姜亮亮,姜亮亮赶紧带着几位族中的长老迎出来,跟崔玉浩见了面,互相之间先客套一番,然后手拉着手进了客厅。姜合众把天胜叫到跟前,小声嘱咐他:“赶紧去找宋师傅,命他组织两百姜家队伍,配发武器,随时准备动手!”天胜会意,赶紧点头去了。
客厅上,姜亮亮请崔玉浩做了上座,自己跟父亲坐在侧面陪着。崔玉浩抱拳在胸,意有所指地说道:“恭喜姜族长、姜少爷,挨上火鸟家这棵大树啊!”
姜合众刚要张口,被姜亮亮抢先说道:“崔二公子过奖了,我们这些栖凤平原上的家族,还得指望二公子提携呢!”
崔玉浩赶紧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在下连个请帖都没挣到,这回还是厚着脸皮硬来的,哪敢提携各位大家族啊?”言下之意,是嗔怪姜家不下请柬,失礼了。
姜亮亮心想:我给你下请帖,你琢磨什么呢?你们刚拉走一百多车粮食,杀了我们十几条人命!可是,这种话不能当面说,谁知道他脑袋被门挤了还是怎么回事,今天就来了呢?
姜亮亮沉吟片刻,正瞅见外面有个年轻人,姜亮亮在屋叫道:“那个谁,进来!我问你啊,崔二公子的请帖,没送到吗,啊?你干什么吃的?就因为二公子抢咱们粮食?就因为大公子打死咱们十多条人命?我去,你******还好意思在人前现眼?还问我怎么回事?”
“那个谁”进了屋,一脸茫然,也不知什么意思,顺口说道自己忘了,请少爷和二公子原谅之类的话,莫名其妙地走了。
崔玉浩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讪笑了两声,便说道:“姜少爷消消火气,一会还有高客呢!您这张脸皮,那得唱主角啊,现在就弄花了,一会儿可就不好看了!”
姜亮亮一笑,抱拳说道:“二公子说的是,小人还真得多注意,免得这张脸被别人抹花了,那就见不得人了!”
崔玉浩抬身看了看北屋方向,问道:“姜小姐不知打扮好没有?本公子要见她一面,有些衷肠倾诉。”
姜亮亮不动声色地说道:“二公子,这恐怕不合规矩吧。成亲当天,新娘子不见任何男人,只见她丈夫一个!二公子有什么衷肠,我可以叫人递话过去!”
崔玉浩呵呵笑了两声,用手互相搓着两个栗子仁,碾成碎块再扔掉:“好吧,也不是什么背人的话。要是她丈夫不要她,可以让她来找我!我这个人思想进步,没有处女情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