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常太医就急急慌慌地跑来了。给、给睿亲王请安。由于跑得过急，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行了行了，多尔衮摆摆手，单刀直入地问他，常太医，你知道本王找你来干什么吗？常太医抬起头说，听说王爷脚上有疾，让小人来诊治一下。说着，就把肩上的药箱放下来。好了，多尔衮沉下脸说，你先来回答我一个问题。常太医眨巴着眼皮，什么……问题？多尔衮背起两手，在马匹前走来走去，这些天，你是不是做了一些事，还没有告诉本王？常太医回过身来看他，一些事？什么事呀？多尔衮朝远处的树林指了一下，等一会儿，肃亲王要陪我去打猎，你是不是等他来了，当着他的面给我说呀？常太医转转眼珠，似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他紧张地思索一下，又镇定下来，故作糊涂地咧咧嘴，不知道睿亲王让小人说些什么？多尔衮停下脚，姓常的，你不觉得我是在给你机会吗？常太医赶紧点头，多谢睿亲王，可是，我实在不知道……
多尔衮恼羞成怒，两眼一瞪说，常老头，你不想要你的脑袋了吗？常太医身子一抖，便跪在了地下。但他垂下头，依旧装聋作哑。别以为我杀不了你，多尔衮把刀从鞘里往外抽了抽，又哗地推回去，这还用得着我动手吗？来人。跟在他身边的两个侍卫快步跑过来。多尔衮朝他伏下身说，我先让他们砍了你，然后提着你的头去对皇上说，这个常太医有不轨行为，为了皇上您日后的安全，我替您把他结果了，你说，皇上即使怨恨我，还能怎么样我呢？常太医身子不禁颤抖起来，脸上也开始往外冒汗。你以为你为皇上治过病，皇上就多么信任你，多尔衮冷笑着说，皇上就是再信任你，还能超过我睿亲王吗？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他的十四弟呢。常太医有些支撑不住，身子一歪，坐在了地下。多尔衮继续说，你也别以为豪格能保护你，这些年的事你也不是没看到，什么时候与他过从甚密的人会有好下场？虽说他是皇长子，可他在皇上那里又有多少威信呢？再说了，他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说不定哪天就把你给扔了，你这样替他保守秘密，值得吗？常太医弯下身，使劲把头朝他磕下去，睿亲王饶命，这事本来与小人无关，都是肃亲王非让我……
多尔衮又一次挑明了说，那种阿胶到底是什么东西？常太医擦擦头上的汗说，那是中原的一种宝物，原先小人也没见过。多尔衮凑近他说，人吃了到底有什么作用？常太医有些语无伦次，作用太大了，也太多了……这么说吧，如果是一个有病的人，吃了这种药，那病立刻就好了。多尔衮饶有兴味地说，真有这么神奇？那如果是一个没病的人呢？就像本王这样的人，可不可以吃？常太医点点头，当然可以，没病的人吃了，可以延年益寿。多尔衮打断他的话，是不是真的能够长生不老？常太医有些为难，这个……不过，确实也有这种传说。多尔衮感慨地出口气，看来的确是种难得的好药。
多尔衮直起身，朝远处直直地看着。起风了，树枝在他头上一阵乱摇。多尔衮忽然又想起什么，垂下头问他，对了，听说女人吃了更好？常太医连连点头，是，阿胶这东西就是为女人做的滋补营养药，既可以养颜，又可以补气，还可以……说到这里，他停住嘴，不再往下说了。什么？多尔衮一怔，越发盯住他说，还可以什么？常太医抬起眼，急快地看了他一下，又赶紧把目光移开，这个……小人是不是不便于说。多尔衮摆摆手说，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只管说，说错了话，本王也不会怪罪你的。常太医鼓了鼓勇气，才试量着说，女人吃了，还可以保……保胎……多尔衮吃了一惊，脱口而出，什么？还能保胎？常太医又低下了头，是，古书上一再说这件事，想必是千真万确。多尔衮嘴里念叨着，我的老天。不觉仰起头，又一次朝天上看。这居然是一种保胎的神药？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难道老天要朝我开眼了吗？
一时间，多尔衮沉浸在了自己的心事里，竟然忘了继续再问常太医什么，甚至忘了他还跪在地下等他发问这件事。他不开口，常太医也不敢说什么，当然更不敢爬起来离开，只是抬着头，呆呆地看他，看他皱着眉头踱步，看他在自己的心事里挣扎折腾。常太医看得不错，多尔衮听了他那句话后，就陷在自己的心事里不能自拔了。是呀，多少年来，他都在为自己不能有一个子嗣而苦恼不已，困惑不已。说起来，他在十二岁从草原上娶来元妃的那一年起，就在为将来有一个甚至更多个儿子而奋斗不止了，为了做到万无一失，在接下来的十几年里，他又接连娶了七八位福晋。可奇怪的是，不管是元妃，还是这些更年轻的福晋们，都没有给他带来哪怕是一点与孩子有关的消息。许多个夜晚，他从福晋们身上爬下来，心力交瘁之余，陷入到了看不见尽头的绝望情绪里。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呢？他一遍遍地问自己、问苍天，他多尔衮征战半生，克敌无数，可以说没有他战胜不了的东西，可就独独在这一件事上，他却感到了自己的无能，头一次体验到了遭遇挫折的悲苦滋味。更要命的是，他还不能把这种极度的痛苦向别人流露哪怕丝毫，因为在几乎所有人的眼里和心中，他多尔衮永远都是一个顶天立地无往不胜的英雄，他要尽一切所能克制并掩藏住自己的失败，把那种虚假但光彩夺目的神话保持下去。他以为这一辈子不会再有从这种阴影里走出来的那一天了，也就是说，他对自己有一个孩子的幻想已经快要彻底破灭。但老天有眼，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一种能够帮助他实现那个愿望的神药，真是让他有些难以置信，让他备感激动呢。
不知过了多久，多尔衮才从自己的心事里挣脱出来，看见常太医还跪在自己面前，不禁愣了一下，才猛然记起是怎么回事。常太医请起，他走过来，伸手把他搀起来，你的表现让本王非常高兴。常太医这才长长地吐出口气，直起身子，踉跄着脚步，竟有些站不住。多尔衮朝侍卫招招手说，牵过马来，送常太医回去。常太医急忙说，不敢，小人还是走着回去吧。多尔衮安慰他说，不用怕，从今天起，你和肃亲王府的那件事，就一点关系也没有了，即使皇上追查下来，不是还有本王替你做主吗？常太医做出感激的表情说，谢睿亲王。侍卫牵过一匹马，把他扶上去，然后一拍马屁股，让他们往回走去。
随着一阵急风刮过，天空中飘起了几朵云彩，有一霎，连亮丽的日头都罩住了，投到地下的阴影时明时暗。常太医还没有走出多远，豪格就从对面骑马过来了。多尔衮也跨上马去，仰起头，朝天上望了一眼，又掉过头去迎接豪格，眼神里透着一股杀气。好一个肃亲王，他在心里冷笑道，居然把如此珍稀的宝物藏匿起来，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吧？他之所以敢这样做，除了仰仗皇长子的身份外，怕是也真的没有拿你当回事吧？想到这里，多尔衮心里不禁充满了愤怒，这么些年来，在整个盛京皇室内，除了皇上皇太极外，还没有一个人敢小瞧自己，更没有一个人敢和自己争夺什么，而现在，这样一个人居然就悄悄地浮出来了。你出来的好呀，愤怒之余，多尔衮更多地感觉到了兴奋，本王从来不怕与人较量，既然你出来了，咱们就好好地斗一斗吧，看最后谁落得个没有葬身之地的下场。多尔衮注意到，对于常太医在这里的出现，豪格也有些诧异，所以与常太医交错而过时，他直直地盯着他，想和他说句什么，具体说是想问他句什么。但胆小且狡猾的常太医却低下头，装作没有看见他的样子，一路打马飞驰而过，很快便逃得无踪无影了。豪格望着常太医远去的背影，再回过头来朝他这边看。多尔衮感觉出来，豪格似乎也已经觉察到了什么，右手悄悄在腰刀上按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多尔衮的眼睛。怪不得何洛会说你有勇无谋，多尔衮在心里笑话他，哼哼，本王就是要你的命，也不会在这里就朝你下黑手吧？
豪格小心地骑马过来，还离着好几步远，就勒住马缰停下了。睿亲王，他有些不自然地看着他说，你、你也有工夫去打猎呀？说出了这话，他又觉得不太合适，脸上的表情更加尴尬。刚才看见了常太医，多尔衮直言不讳地说，本王的兴致突然上来了，觉得今天非打到一只猎物不可。豪格的脸有些涨红，是……是吗？多尔衮招呼一声，走。就打马朝前奔去。豪格犹豫了一下，也只好硬着头皮跟在后面。前面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是通往猎场也就是那片大草甸子的必经之路。还没来到树林边，豪格就放慢了马速，与他保持着足够的距离。多尔衮意识到了这一点，便也让马慢下脚步，等他从后面赶上来。豪格，今天你怎么打不起精神，该不会是有什么心事吧？豪格急忙说道，没有……他想了一下，还是不得不跟上去，只是手在腰间按得更紧了。今年的春天来得晚，他没话找话地说，好像还不到打猎的时候，野物兴许正瘦着呢……多尔衮不以为然地说，没关系，打猎嘛，图的就是个乐子，又不是为了吃肉。豪格愣了一下，咧咧嘴说，当然不是……
两个人终于并马而行了。豪格的呼吸渐渐有些急促。多尔衮瞥他一眼，继续沿着刚才的话题说，要说吃，不是还有比这些野物更好的东西吗？豪格有些不知所措，是……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说下去，便作出豁达的样子说，既然睿亲王这么有兴致，那我今天就陪……多尔衮打断他的话说，不要叫我什么亲王了，还是叫我一声十四叔吧，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叔侄呀。豪格眨眨眼说，不过还是叫你睿亲王好，毕竟……多尔衮不让他说下去，怎么？难道也要让我叫你肃亲王吗？豪格张口结舌，这个……侄儿没有这个意思……多尔衮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豪格，别看我们都是亲王，可我毕竟是你的叔叔，虽说你比我大两岁，可你到底还是我的侄儿，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你说呢？豪格不知道说什么好，脸色越发难看。所以，多尔衮耸耸肩说，我们还无法平起平坐，除非……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了嘴。什么？豪格不禁问道。除非你当了皇上。多尔衮说完，就又向前驰去。皇上……豪格叨念了一句，脑子便有些走神。直到多尔衮进入树林深处了，他才猛地反应过来。我没有，他一边打马跟上去，一边急切地辩白说，我没有这样的想法，请睿……十四叔明鉴……多尔衮头也不回地说，那好呀，没有这样的想法，的确不错。
穿过了那片树林，多尔衮慢慢停下来，并掉回马头等他。豪格从后面跟上来。看见了草甸子，他的神情才渐渐变得有些活泛。十四叔，别和侄儿开玩笑了，我们赶紧去打猎吧。说着，他就越过他去，要朝草甸子里冲。豪格，多尔衮喊住他，我在里面设置了一些陷阱，你可要当心呀。听他这样一说，豪格不敢贸然往里走了。十四叔叫侄儿来，他渐渐反应过来，不全是来陪你打猎的吧？多尔衮不动声色地说，既要打猎，也可以做些别的什么呀。豪格终于有些泄气了，十四叔有什么话，尽管说吧。多尔衮跳下马，等侍卫在地下铺好布墩子，便盘腿坐下来，我只是随便和你说说话，来，我们歇会儿。豪格迟疑了一下，只好也在另一个布墩子上坐下了。
多尔衮手里摆弄着马鞭，朝荒芜的草甸子看了一眼，不打算再和他兜圈子了，便掉回头，开门见山地朝他发问，最近，听说你和你的福晋们在吃一种宝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豪格就一下子站起来。是常太医胡说八道吧，他恼怒地说，看我不把他宰了。多尔衮板起脸说，坐下，你宰了常太医，皇上就会立刻宰了你。豪格看了他一下，又悻悻地坐下来。多尔衮说，我还以为是外面的人瞎传，看来真有这么回事了？豪格挠挠头皮，软和下口气说，十四叔，侄儿这次跟你进关，弄了一点点药物回来，给福晋们吃了。多尔衮径直问，是阿胶吧？豪格惊讶地看他，十四叔也知道阿胶？多尔衮淡淡地说，天下无人不知。豪格丧气地垂下头，不敢再说什么了。
多尔衮站起来，拍了一下手说，阿胶是天下难得的宝药，你不把它献给皇上皇后和皇妃娘娘，却给自己和福晋们吃了？豪格仰起头，为自己辩解说，侄儿不知道那是宝药，再说也就那么一点点。多尔衮冷眼看着他，一点点？你们不是专门到东阿弄的吗？就弄了一点点？豪格摊开两手说，的确是一点点，都已经让福晋们吃光了。多尔衮看着他，没有了？豪格摊开手，没有了。多尔衮微微一笑，你没有把它藏起来？豪格做出赌咒发誓的样子，没有，你可以带人到我家去搜。多尔衮在心里冷笑说，好你个豪格，本王在给你一个机会，你却执迷不悟，那就怨不得别人了。没有皇上的御旨，他耸耸肩说，我哪里敢去你府上搜呢？豪格有些心虚地解释说，都怨那种药太少了，要不然，怎么着我也得孝敬你一些吧。多尔衮背起两手，朝自己的马匹走去，用不着，只要你用了就行了。豪格却依旧坐在地下，转过头，神色不安地看着他。走，多尔衮骑到马背上，朝他招招手说，我们去打个痛快。豪格还在犹豫着，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多尔衮不再管他，两腿使劲一夹马腹，带领侍卫们直朝草甸子里冲去。
四
他说，豪格以为搪塞过了多尔衮，还为那天自己的表现感到得意。这些日子，他减少了外出的次数，朝政上的事也很少关心，每天都关在家里，与他的福晋们相伴、缠绵。自从吃了那种叫阿胶的东西后，福晋们像被施了魔法，肤色、模样连同身材都变得如同下凡的仙女，更充满了不可阻挡的诱惑力。尤其是大福晋柯丽哲，简直就像珍珠一般浑身上下都闪出了熠熠的光彩，让他一见，就止不住生出占有的欲望。这天回到家，一见柯丽哲的面，豪格便有些遏制不住了，支走侍女后，就把她抱起来，急急地往里屋内走。
柯丽哲知道他要干什么，便故意挣扎着说，别，这大白天里，你干什么呀？豪格把她放到床榻上，白天怕什么？白天才看得更清楚哩。他尽力把脸凑过去，本王就是乐意看你，看不够你。说着，就去脱她的衣服。柯丽哲做出害羞的样子，两手捂住眼，身子却不再动，任他的手在身上蛇般游走。豪格却放慢了手势，瞪大两眼，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她。老天爷，他不住声地叨念说，天下居然有这么美好的东西，让我尽情地吃个够吧，就是下辈子变成一头驴，我也心甘情愿呢。他刚要朝她身上骑，却又想起什么，冷笑了一声说，他也想打阿胶的主意，哼哼，等我变成驴的时候吧。柯丽哲推了他一把，你叨咕什么呢？豪格反应过来，重新抱紧她说，小宝贝，你等不及了吧？本王这就上来了。豪格聚集起精神，爬到柯丽哲身上，正要往下进行，门板却被敲响了。他以为是不懂事的下人在作怪，便没怎么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