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烟雨飘浮于晓月湖上,四周的一切都似幻似真,让人分不出是真实的还是在梦境里。连夕山都变得如海市蜃楼一般。但是不知怎的,那烟雨客栈和夕山壁上的字却依然清晰。也许是因为它们在人们心中已经刻下了深深的烙印吧。
这是一艘豪华的游船,虽然跟出海的官船无法相比,但是在这晓月湖上却已是庞然大物了。船上红绸刺绣,锦缎花绒。这船至少能载两百人,但是现在上面却只有两个人。童儿见了不禁咋舌:“好大的排场,这么大的船竟然只有两个人。咦,好漂亮的姐姐。”老者笑道:“只这两人便已经足够了,南宫世家富可敌国,便是空船游湖也不足为怪,更何况是这两位大小姐呢。”童儿只觉自己见了仙女:“这么漂亮的姐姐,遇到坏人可怎么办?”老者大笑:“傻孩子,还记得大伯给你讲过江湖赋吗?”童儿马上接道:“恩,当然记得,
鬼斧求败燕无双,
南宫双舞梦断肠。
连空化斩应无影,
凌碧无名倚苍狼。
双琴剑,
思远谋。
九大门派烟雨楼,
神鬼莫饮化神酒,
仙佛睥睨醉梦侯。
“不错,那红衣女子便是“火舞”南宫天舞。十二年前,她凭借南宫世家绝学“夕霞舞”已名列江湖第四。她性烈如火,疾恶如仇,不知有多少江湖宵小命丧她手,以至于现在这般年纪仍然未嫁。坏人不碰到她已经要烧高香了。更何况她身旁那白衣女子便是南宫世家这一代的第一高手,也是南宫天舞的侄女,“雪舞”南宫翠微。据说她修的不是南宫世家的武功,而是来自天山的“雪神舞”,施展开来,连她姑姑也要甘拜下风,不过她性格刚好相反,温和稳重,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她们定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这两天恐怕江湖高手越来越多了。”童儿听了大伯的话,先是脸色一红,随即又满脸兴奋,大伯带自己来看武林大会,不知能见到多少武林高手。
只见那大船驶的近了,童儿不禁叹道:“好像仙女一样啊。”
“当然,南宫天舞是当年江湖第一美女,这南宫翠微更是超过她姑姑,能与之一比的,恐怕只有烟雨客栈的筱燕姑娘了。”童儿想起那个豪爽的老板娘,也不禁笑了。
忽然,响起一个颓唐的声音:
烟雨天涯路,
孤舟望远楼。
千杯求一醉,
一梦解千愁。
紧接着“啪”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摔在木板上。这是一艘普通的乌篷小船,缓缓的从老者与南宫家的船中间飘过。看不清船中的人。
童儿听了这诗只觉心中有无限豪气,却又发泄不出,一时憋得难受;老者听了却顿感疲倦,仿佛几十年江湖生涯如梦一般,到头来一切似空;而游船上的南宫天舞听了觉得惆怅万分,这么多年纵横江湖,多少英雄儿郎,自己全不曾看上眼,而自己喜欢的人却如风消逝;南宫翠微听了却是无尽的伤感与迷茫,自己万分憧憬的江湖,还未踏入,竟已产生了无力感,好像无数的困境摆在眼前,挣脱不开。
终于,童儿忍耐不住,大喝一声,拔剑一跃而出。身与水平,竟是贴水而行。剑身一半没入水中,在平静的湖面上划出一道白线,忽然他脚尖在水面一点,剑尖指天直向上旋转而去,却歪歪斜斜,仿佛有些气力不济。
南宫翠微忍笑道:“这是哪派的武功,如此耗费内力在轻功上,出剑如何使力啊?”她只顾自言自语,全没注意道旁边的姑姑脸上剧烈的变化。
老者却惊得目瞪口呆。只有他知道虽然他天禽门的轻功,运气与其他门派不同,但是这种大胆的招式却是从未见过。这么多年童儿的武功都是自己传授,难道这招是他自创不成?然而容不得他多想,童儿果然如南宫翠微所言,飞到高处气力不济直向水面坠落。老者急忙施展轻功,如雄鹰逐兔一般,却因为太远仍是来不及。然而一道红影闪过,竟是南宫天舞提着童儿落在中间那乌篷船上。
老者随后也赶到,正想道谢,却听到南宫天舞急切的声音:“你刚才用的那招是谁教你的?”童儿努力喘了几口粗气,总算恢复了一些,看到南宫天舞美丽的脸庞如此的近,显得不知所措,但是仍然用坚定的语气回答:“是我爹。”南宫天舞看着童儿稚嫩而坚定的脸,慢慢松开了刚才因为激动紧紧抓着衣领的手。老者此时才来得及道谢:“多谢南宫仙子了。”南宫天舞却仿佛没有听到。
“这位老伯,真是对不起,我姑姑很少如此失礼的。”声音如此之近,老者一惊转身:“姑娘好高的轻功,莫非是‘飘雪’。”南宫翠微脸色微红:“正是,老伯认得家师?”“呵呵,老朽天禽门张天鹰,家住长白山,曾有幸见过令师的风采,尤其是这招“飘雪”,当真腾云驾雾,如仙人一般啊,张思远那老鬼却将此轻功排在江湖第三,真是罔称‘天知先生’啊。”“晚辈替师傅谢过了,不过江湖中藏龙卧虎,我想思远前辈一定是不会乱说的。”南宫翠微转向姑姑,却发现姑姑神不守舍,嘴里喃喃道:“应该是这招‘飞天’了。”童儿突然道:“姐姐,你怎么知道这招叫‘飞天’?”
南宫天舞并不答话,突然夺过童儿手中长剑一跃而出,姿势竟跟童儿刚才一模一样,只是更见潇洒,迅疾,突然脚尖一点水面向上飞转。
在岸边有人高喊:“大家快看,龙女显灵了。”众人只见一片红云从水面腾空而起,竟有六七丈高,仿佛要一直飞到天上。大家纷纷跪拜,祈求平安。
船上的三人却看得如痴如醉,只见南宫天舞飞到最高点,急速翻转,剑尖朝下,直冲下来,剑尖在水面一点,身子水平向小船倒射而来,仿佛躺在水面的一朵红莲。轻轻落在她刚刚站的地方,好像身后长了眼睛一样,丝毫不差,船身竟稳如未动。南宫天舞转过身,看着童儿:“可是这一招?”童儿欣喜若狂:“对啊对啊,就是这招,姐姐用的真好,可是你怎么会我们天禽门的武功呢?”老者急道:“童儿不要胡说,我们天禽门哪里有这种招式,这是谁教你的?”童儿无辜的眨着眼睛:“是我爹教我的啊,我曾见他用过,虽没有这位姐姐这般好看,却是潇洒豪气,爹爹说,如果以后心情不好,就可以舞这招剑法,不过他要我轻功有八成火候才可以用,我刚才实在忍不住了,才……”说完,小脸红红的。老者低头自语:“奇怪,二弟是从哪学来的呢?”
“来,大家一起喝酒。”突然,传来船主人满含醉意的一句。大家这才注意到此时是站在人家的船上。说话的人已经喝的酩酊大醉,趴在了小酒桌上面。看不见脸,但是一头雪白的长发散在桌子上面显得格外醒目。
南宫翠微看了不禁说:“从刚才的诗来看,这老伯也是位伤心人呢,不知这诗叫什么名字?”
“叫江湖愁,几位认识我相公吗?”从旁边又划来一艘小船,船上站着一个船娘,体形微胖,但是看起来很年轻。
“这位老伯是你相公?”童儿忍不住问道。
“老伯?”船娘疑惑了一下,随即笑了出来,“呵呵,是啊,有什么问题吗?”声音婉转动听,说话间轻巧的跳上了这条小船。小船晃了一晃,载的人实在有些多了。
“相公,你怎么又喝多了。来,快躺下。”船娘扶着那白发人躺在甲板上。
“呀,原来不是老伯。”童儿终于看到了白发人的容貌,虽然满脸的白色胡茬使他看上去很苍老,但是细腻而略显苍白的皮肤仍然可以让人看出他还年轻,尤其一双手如玉脂一般。“大伯,你看……”童儿转过身却看见大伯面色大变,连手上的剑也不住的颤抖。大伯一向教导自己,练武之人拿剑要稳,怎的今天竟如此,这人是谁?
南宫翠微却更为惊讶,因为她看到姑姑竟然张大嘴巴,泪流满面,姑姑虽然脾气暴躁,但是向来注重仪态,从没见过姑姑如此失态,这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