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十二年前云疑接管武当,他就从前山搬进了玄机洞。除非有贵客拜访,他已经很少来前山了。弟子们也是到玄机洞来汇报门派日常事务,奇怪的是武当门下却在这十二年里门风齐整,少有劣迹。当年玄空掌门在世的时候,虽然每天都训导弟子,却也没有这般功效。玄空的两个师弟玄明、玄光一向不尊重他们的这个师兄,玄空掌门在世的时候,他们便经常借故缺席每天的早课,甚至连玄空的命令也是爱搭不理。他们曾经扬言,如果当年不是师傅死的时候他们恰好不在武当,掌门之位还不一定是谁的。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他们对这个掌门师侄如此言听计从,非但每天早早来做早课,还事必躬亲的处理门中事务,每晚按时向掌门禀报。仿佛云疑不是他们的师侄,而是他们的师父。
现在他们正恭恭敬敬的站在云疑身旁禀报今天的事务,云疑非但没有转过身,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嗯,我知道了,二位师叔辛苦了,”听完了他们的禀报,云疑缓缓道,“你们回去休息吧。”
“是。”玄明、玄光恭敬的拜退。
“对了,青云大婚,替我送一份贺礼,虽然还俗了,终究还是我武当门下,让他时刻勿忘我武当门规,勿忘师门。”云疑仍是没有睁开眼睛。
玄明、玄光闻言汗如雨下,后背竟已湿透,“谨遵掌门吩咐,属下立刻去办。”
这青云是末辈弟子,只在武当修习两年就被家里带回去还俗了。这种身份的弟子,武当门下不知有多少,即使送来喜帖,下面的二代弟子就可以自行处理。他们甚至要思索一下才能想起青云这个名字,掌门竟然早已知晓。他们互望了一眼,小心的退了出去。
玄机洞又剩下云疑一个人,突然一条黑影从洞外飞入,速度太快,旁人看来只是一道淡淡的线。明明刚从洞口进来,转眼已经到了云疑身后。云疑恍若未觉,这条黑影竟透体而过。
“好轻功!”来人一声喝彩,他竟不需要借力,在空中匪夷所思的直接折回,转身将手中的兵器直接劈来,竟是一把方天画戟。眼看要落在云疑的头上,一把戟突然化为九道影子,将云疑所有退路都已经封死,已是必杀之局。
一道亮光从云疑腰间乍起,“铛!”的一声巨响,竟将整个山洞震的晃了一晃。
“剑罡!”来人惊叹一声,手持方天方天画戟稳稳落在地上,一脸胡茬,浓眉大眼,不怒自威,说不出的狂野彪悍,却又有着领导一切的气度。
“恭喜大公子已经练成了‘烟雨’,”云疑缓缓睁开眼,仿佛一直没有动过。“大公子的‘大漠长河’也已练到十层,看来此次闭关是功德圆满。”
“不错,还是多谢掌门成全,”来人看来不过三十多岁,却有着超出年纪的沉稳,“云疑掌门的先天真气果然不同凡响,竟已凝气成罡,再加上这“烟雨”中最上乘的换影分身的轻功,只怕是天下无人能敌了。”
“大公子这话恐怕言不由衷吧,”云疑站起身,缓缓道,“刚才若不是我占了腰间这缠丝剑的便宜,只怕也难以全身而退吧。”
来人微微一笑,也不辩解:“我们就不用互相吹捧了,我这次来是为了我们之前的约定。”
夜已深,晓月湖上渔船两三,大部分的渔家都已回家休息,准备第二天的收成。也有一些是小的游船,一艘船只载一个客人。客人可以点些酒菜,也可以去最近的翠红楼叫几个姑娘,弹琴唱曲儿。这样的小船一般都会游到很晚,有些甚至一直到破晓,都是些寂寞的人。
阿贵已喝了很多酒,有时候一个人越是想醉,越是清醒,越想忘记的事,却越发的清晰了。
“你们三个残废,实在不值得我出手,”夜羽仍是将剑扛在肩上,只是这次没有了剑鞘,“如果不是楼主吩咐一定要我出手,我实在不愿意做这种捡垃圾的活。”
“哈哈哈哈,咳咳…”叫愁哥的孩子大笑了几声,却被自己的血呛得不停咳嗽,“你是不是也觉得你们的楼主瞎了眼,才选了你这么个废物。”
“大胆!你竟然对楼主不敬,本来我敬你还有几分英雄,自己受了伤还能护着朋友,想不到你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如此留不得你。”夜羽说话间,人已经到了跟前,一剑刺来,竟隐隐听到风雷声,显然已是动了真怒。
“这你还真说对了,谁能留得下我!”愁哥大喊了一声,直接迎上前来,不闪不避,夜羽的剑直接刺向了肩胛骨。
这大出夜羽的意料,本来这招“剑洒九州”只是虚招,最要命的是后面跟进的后招,练到极点可以散出九个剑花,让人避无可避。夜羽已经可以洒出六个剑花,这在他的年纪,是想也不敢想的,夜羽资质之高已超出了常人。可是没想到这小子竟然不要命的迎上来,夜羽怔了一下,剑已经刺了进去。
“就是现在,阿贵,该你了!愁哥像是根本没有感觉到痛,大喊道。
话音刚落,早已蓄势待发的阿贵从左边突然窜出,直攻夜羽右肋。夜羽没想到受伤的阿贵竟然还有还手之力,赶忙撤剑。谁知一抽竟然没有抽动,剑竟然被愁哥用肩胛骨夹住了。夜羽虽惊不乱,他弃剑侧身,让开了阿贵这必杀一剑,着左脚一抬,正中阿贵后背。阿贵一口鲜血喷出,人直直向外飞出,扑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阿贵!”愁哥大叫一声,双目尽赤,“我要你命!”愁哥竟夹着剑直冲上来,夜羽看愁哥疯了一样的撞了过来,吓得倒退了几步,但他毕竟久经训练,很快他便冷静了下来。双脚站定,迎了上来,一伸手已抓住了愁哥肩上那把剑的剑柄。谁知一拔之下竟还是无法拔出,夜羽当机立断,改拔为刺。
“吱…”剑磨着骨头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剑已刺入深至剑柄。愁哥却根本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速度越来越快,与其说是夜羽刺进去不如说是愁哥自己迎上来的。
剑柄已顶到了愁哥的肩胛骨,却仍没有停,愁哥就这样夹着剑直接撞过来,夜羽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招式,然而再躲已经来不及了。剑柄直接撞向了夜羽的胸口,夜羽一侧身,避过了剑柄,却避不过愁哥的肩膀。“砰”的一声闷响,这一撞至少撞断夜羽四根肋骨,夜羽喷了一口血,退了好几步,躺在了地上,竟已起不了身。
愁哥咽了一口已经涌上来的血,扶起躺在地上的小云,走到阿贵身旁,艰难的扛起了阿贵。
“撑住,我带你们出去!”三个弱小的身影慢慢的走向了不远处的木门。
阿贵喝了一口酒,突然停止了回忆,因为他知道船上已多了一个人。
九郡天牢里只剩下秋凌碧和张捕头两个人,当然,还有当在地上的三具尸体。张捕头满头是汗,看着手上已经死去的马行云,不知如何是好。
秋凌碧背负双手,问道:“张捕头,你看这案子该如何进行下去?”
张捕头这汗流的更快了,“依小人愚见,这凶手毒死了两位神捕,临走时又给马牢头下了毒,谁知马牢头竟没有死,一直熬到了我们进来才毒发身亡。”
“哦?那凶手呢?”秋凌碧一脸天真,刚才还老练的让人害怕,此时又突然像个孩子。
“应该是那个张五狗!”张捕头肯定道。
“张五狗?谁是张五狗?”秋凌碧眨眼问道。
“就是方才属下跟你看的卷宗里的张五狗。”张捕头老实道。
“哦?卷宗里有这个人吗?”秋凌碧又问道。
张捕头刚想说有,但是多年的官场经验告诉他好像有什么不对,“这…小人好像记错了,小人回去仔细看看再来禀报。”说完转身匆忙走出了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