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绸走在庭院中,一边踢着脚下的石子一边自言自语道:“什么琴心?真是莫名其妙!”石子被踢入荷花池里,水波荡漾。而荷花池的另一端,天玥和世敬小王爷两个人在散步。
红绸急忙躲藏在杜英树后,偷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天玥把手放在世敬小王爷的鼻下,“你闻闻看?”
世敬小王爷深吸一口气,由衷说道:“很清香。”
天玥将手拿开,展开手心,里面是茶叶。天玥扬头看着世敬小王爷,说:“你已经喝过我泡的君山银针茶了,还赞不绝口是不是?”
“是啊。”
“那你不能白喝。”
“怎么样,难不成还要我付银子,那你未免也太小气了吧。”世敬小王爷瞪着眼挑着眉说。
“那倒不是,不过是希望你回到京城之后在那些达官贵人面前帮我推广推广。”天玥微笑着说,那笑容生动而温存。
世敬小王爷被这美丽的笑容打动,他说:“原来是这么简单的要求,我答应你,不止向达官贵人推广,我还要推荐给皇兄,如果皇兄喜欢的话,君山银针进位贡茶指日可待啊。”
“什么,贡茶?我没有听错吧……那,那真是太谢谢你了仲平!”天玥兴奋得声调有一些轻颤。
“先别谢太早,一切还得等皇兄做主。天玥,你一会就给我取些上好的君山银针来,我叫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修书一封,就说是我南下游玩思念皇兄,遇到好茶,不敢独享,特献给皇兄以表敬意。”世敬小王爷打着腹稿说。
天玥喜不自禁,在阳光底下,笑容愈加灿烂,看得世敬小王爷心怦怦直跳。他有种冲动,恨不得一把将天玥拥入怀中,可是,他们两个人都有家有室,世敬小王爷也只能观赏却不能亵玩焉。
“我帮你这么大忙,你是不是应该送我一件礼物?”小王爷说。
“礼物,你想要什么?”天玥也直率地问道。
世敬小王爷背着手,望着荷花池,沉吟片刻,转过身注视着天玥,目光下移到了天玥掌心里的那一捧干茶叶,有了主意。“你用你手里的君山银针为料,缝制个香囊送给我吧。”
“香囊?”天玥一愣,香囊的风情意味是在男女情事上,以表衷情,岂能随意相送。
“是啊,我想留个纪念,等我回京城了,可以拿出来看看睹物思人以解相思愁啊。”
“王爷您真会说笑。”
“我没说笑,我很认真的!”世敬小王爷脱口而出。
天玥看到王爷正色,恐怕他真的是认真的。天玥虽不能确定小王爷是不是对她动了情,但是她多少能感受到此刻小王爷对她动了心。
“不如,我换个礼物给你好不好?”
“我是王爷,金银财宝什么都不缺,只想跟你要个香囊,珍藏起来。我其实……”
天玥生怕他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于是浅浅一笑说:“好,我知道了。”
红绸看着这两个人,暗道:“挺亲密的嘛,还要香囊?哼,又有文章可以做了。”
红绸悄悄从树后绕走,回到房间,展开宣纸,提笔写信。红绸又要写匿名信了,而这次她写给的对象是世敬王妃。民间一直传闻,说这世敬小王爷风流倜傥,但是家中唯有一妻,而且是个悍妻。世敬王妃乃是当朝护国大将军之女,会些花拳绣腿,性格泼辣,而世敬小王爷又偏偏是个“妻管严”的主,所以就不大敢拈花惹草了。红绸大笔挥毫,写了一封淋漓尽致的“告发信”。红绸吹吹纸上的墨迹,念叨着:“有夫之妇妄图攀高枝,池天玥美色勾引小王爷……哈哈哈哈……”笑声过后,红绸打开窗,放飞一只信鸽。
中午红绸又来到盛世茶行给洞庭送饭。红绸笑着说:“哥,吃饭了。”
“你来了。”洞庭接过食盒,说:“红绸,你以后真的不用来给我送饭了,你是个小姐,这些活还是交给下人吧啊。”洞庭很是过意不去。
“哥哥是怕人笑话还是怕我受累呢?”红绸用袖子当着半边脸问。
“当然是怕你受累了,天天让你来回跑,多辛苦啊,累坏了你,娘该找我问罪了,呵呵。”
“不过干娘更希望哥哥你身体健康,下人们做的饭总不如我做的用心,何况送佛送到西,我来送也是再自然不过了。不过昨天真不好意思,竟让哥哥吃坏了肚子,看来我确实不应该再送了。”
“那个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肠胃不好。”洞庭连忙摆手,他不想让红绸误会自己是因为吃坏肚子怀疑她才不想让她送饭的。洞庭无法,只好说:“我是怕吃你做的东西上了瘾,以后吃不到就麻烦了。”
“怎么会吃不到,哥哥如果喜欢吃,我就天天做给哥哥吃。”红绸一脸真诚地说。
“哦……那,谢谢你……一起吃吧。”洞庭听着红绸说的话很不自在,但是又不好再说什么。
两个人坐下,红绸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送给洞庭。她说:“让哥哥吃坏肚子红绸心里实在不安,所以昨晚亲手做了一个香囊想送给哥哥赔罪。”
“红绸你太言重了,我都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何况你嫂子已经送我一个香囊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洞庭推辞道。
“嫂子给你的香囊,我能看看吗?”
洞庭将香囊从腰间解下,递给香囊,笑呵呵地说:“怎么样,你嫂子的手工还成吧。”
红绸接过香囊,那是一个精致无双纳纱绣葫芦福字香囊。香囊正面是以八种色彩丝线缂织莲池中竞相开放的荷花,对对都是双莲并蒂;反面是在白色缎面上用捻银线纳绣出银色葫芦,每个葫芦上又都绣有一个“福”字,寄意五福临门。“嫂子真是了不起,样样都做得出色。会泡茶,还会绣香囊。呀,真是好看,我的和嫂子比起来就相形见绌了。不知道嫂子给世敬小王爷的香囊会绣成什么样?”
“香囊?你说天玥要给小王爷绣香囊?”洞庭扬起眉毛问。
“哎呀。”红绸忙遮口假装说错话的表情,“哥,吃饭吧先。”
红绸越是掩饰,洞庭的好奇心就越重。“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其实我是无意间听到的,嫂子要相赠香囊给王爷。我想这没什么大不了,谁说普通朋友就不能送香囊呢,谁说送香囊就一定是当成定情信物呢?”
红绸不这么说反倒不要紧,这么一说反而让洞庭顺着她的思路去想。洞庭不禁想起昨天晚上在后院月下那一幕,王爷对天玥扶腰把背的画面就像蜜蜂的毒刺一样蛰痛了洞庭。
“是我不好,怪我多嘴,哥哥你千万别介怀啊。”红绸假惺惺地劝道。
“恩,没事,吃饭吧。”洞庭说完把饭就往嘴里扒,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嘴上说没事,其实心里分明就是有事。洞庭心想,也许真的被天玥说中了,他在吃醋,可是,他又生气,为什么好端端要送一个男人香囊?这种东西怎么可以随便送呢?洞庭越想越气,饭也吃不下,他放下筷子,说:“我不饿,不吃了,你自己慢慢吃。”说完洞庭就钻到柜台里面,翻起账本来。
红绸端着碗,吃着菜,眼神却斜睨着洞庭,似乎达到了预期目的。
胡府的晚餐好不丰盛,鸡鸭鱼肉样样齐全。洞庭怀着心事坐在椅子上,闷闷不乐。而天玥却对世敬小王爷有说有笑,这让洞庭心中更是不快。不过天玥之所以对小王爷如此热情,不过是出于尽地主之谊的礼数,以及因为王爷身份的尊贵而不可怠慢。天玥注意到洞庭神色不同于往日,于是想夹菜给洞庭。天玥伸箸,却和王爷的筷子碰到一块,他们夹到同一块排骨。王爷和天玥不禁对视一眼,天玥莞尔一笑,“王爷请吧。”说完收回筷子。
王爷也笑笑,然后将那块排骨夹到天玥碗里。
”这……王爷……”天玥蹙了一下眉,但是最后还是说了声谢谢。
红绸去看胡夫人,只见她撇着嘴白着眼,脸上写的分明是“不满”两个字。再瞟洞庭一眼,看他有什么反应,果然不出所料,洞庭气得恨不得将筷子折断。红绸也夹了一块排骨,放在洞庭的碗里,安慰这个受到“冷落”的人。
红绸的这一举动尽收天玥眼底,天玥看着也不爽快。因为王爷在场,饭桌上任何一个人都得保持微笑,天玥也只好不理红绸。
吃罢晚饭,各人都回各自的房间歇息。
从饭厅到卧房,一路上洞庭都没有对天玥说一句话。天玥回到房间,把门关上,转过身问洞庭:“你晚上是怎么了,有谁惹到你了吗?”
洞庭仍是不言语。
“说话啊,你不要不吭声,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啊,我们是夫妻!”天玥心急地说。
洞庭抬头看着天玥,扔出一句,“以后和那个小王爷保持距离。”
“保持距离,什么意思?”
“就是让你离他远点。”洞庭没好气地说。
“喂,你说明白点好不好,什么叫离他远点。”天玥稀里糊涂不知道洞庭到底想说什么。
洞庭倒在床上,心想天玥你别装糊涂,不过念在夫妻情面,我还是不把话说穿给你留点尊严,哼!洞庭气呼呼地翻个身背对着天玥,闭上眼睛也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
天玥努努嘴,给洞庭盖好被子,然后自己从柜里拿出针线盒,又从怀里取出一小包东西,摊开放在桌上,伴着橘黄的光线,为世敬小王爷缝制起了香囊。天玥穿针引线,又忙活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天明,洞庭伸个懒腰从床上坐起来,却发现天玥伏在桌上正昏睡未醒。洞庭拿件长衫给天玥披上,却看到天玥手中握着一个香囊。洞庭抽出那个香囊,放在眼前,他不得不佩服天玥精巧的针黹工夫。这是一个金累丝镶珠石香囊,长方委角形,周身由镂空的累丝花瓣组成。两面均有嵌珍珠花树,叶为点翠,边沿镶嵌绿松石珠一周。红色的丝绦垂顺在掌上,而香囊中散发出的是茶叶的香气。
果然是给世敬小王爷绣香囊,洞庭紧紧将它攥在手心里,恨不得捏碎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