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未到辰时,鱼府前就停了好多华丽的车轿。
盛夏未至,天气已十分炎热,衣着讲究的世家小姐们皆是香汗淋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随后江阳领着一众姑娘去了府中的后花园,鱼府气派虽不及平候府,但那花园也是极大的,奇花异草,不胜枚举,看得人应接不暇,花园中间有一小亭,名曰惠风亭,惠风亭对面像模像样地竖着几面草靶。
鱼小少爷自亭中走出,白衣飘飘,恍若谪仙,园中那些穿红着绿的女孩子们不知是热的还是羞的,脸颊皆是绯红,只拿着袖子掩嘴笑。
鱼小少爷抬声道:“绾君见过诸位小姐,承蒙诸位看得起,此番教射,绾君必尽心竭力。然练习箭术非朝夕可成,所以日久天长,绾君不免会有些唐突失礼之处,先在此谢罪。常言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故在教习前,先约法三章。江阳,把规矩给诸位小姐说一遍。”
“第一,练习过程中,迟到,早退甚至于旷学,都视作意志不坚定者,不适宜练习箭术,不必再来;第二,诸位小姐千金之躯,练习过程中,或病或伤,鱼家不承担任何罪责;第三,练习过程中,必须遵守纪律,让中途休息方可休息,违反纪律,任意妄为都算作中途放弃,不必再来。”
江阳话刚说完,底下便有姑娘退却,身娇肉贵的她们哪受得了这罪,自己只是寻个由头多接触这位神仙般的公子罢了,现下听了这话,哪有不迟疑的,怯生生道:
“我今日身子不好,这练箭太辛苦,我受不住。”
“无妨,江阳,把这位姑娘送回去。还有没有想退出的?”
“我……”
“还有我……”
只一下便有七八位女孩子要退出了。剩下的不过二十人。
“都是些没用的东西!本公主不怕,鱼公子我们开始吧!”
说话那人正是七公主弦月,今日她穿着一件蓝粉色的长裙,面料讲究,头上亦是珠光宝气,日头下璀璨夺目,晃得人眼花缭乱。
“七表姐当真?”一个稚气的声音传来。
来了?鱼小少爷寻声望去,果然,那站在粉裙小姑娘身旁的玄衣男子确是定王楚元修无疑了,其身后是一个身形壮实的汉子。
“连三那混小子没来,鱼少爷别看了。”汐若说着竟还有些生闷气,“他不来也好,省得搅了你们家清净。”
鱼小少爷不禁莞尔,连爵来不来可与她没甚相干,她看的只是定王身后的汉子,此人生得壮硕,一张脸棱角分明,看上去姿颜雄伟,就是不够聪明,大概是慧极必伤的正面教材。
“王爷大驾光临,蓬荜生辉,不知身后这位是?”她问。
“灵兽。”楚元修直截了当道。
“……”
噗!鱼小少爷还是忍了忍,没有失态。
“十九叔?”弦月公主迟疑着低声唤道。
对于这位皇叔,她平日见得少,并不熟悉,但她莫名有些惧怕他,不说旁的,单说楚元修那一身似从冰窖里刚出来的寒意,即便在盛夏,也让人退避三舍。
楚元修理也不理,牵着汐若郡主径直走进惠风亭坐下。
鱼小少爷继续道:“想必诸位也知道,定王爷之箭术远在绾君之上,现应绾君之邀赏脸相助,诸位必定长进更甚。”
女孩子们眼瞧着两位风神俊朗的男子并排而立,蜜桃似的小脸似乎更红了,也不是没起过心思,然只要想着定王那冷峻的脸她们便望而却步了,再者堂堂王爷也不是她们想嫁便能嫁的,而鱼家少爷则不同,谦谦君子,温文尔雅,看起来要好相与得多。
现下楚元修竟也来此,女孩子们个个都是喜不自胜的,京城名门闺秀大多在此,定王如今都二十三了,早就过了娶妻之龄,此番前来,要说这定王可能从中选妃也未可知。
定王府虽然没落,但定王爷生得好看啊,又是皇亲国戚,这两点托付终身足矣。年轻的女孩子并不曾觉得这很草率。
一时间又窃窃私语起来。
鱼小少爷觉得果然找对了人,楚元修虽然话少,可话少有话少的好处,他就坐在那,不说一个字,便进能镇得住弦月公主,进又能转移一部分游走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折腾了一番,已近午时,日头渐高。
鱼小少爷见他脸色变了又变,当是楚元修把这一切都告知了他,故才怒从心中起,念及此,她也不恼,笑道:
“王爷,接下来便有劳这位壮士了。”
段子俨方才就察觉鱼小少爷似乎一直在看他,心下生疑:这么个公子哥,生得如女子一般,怎的老盯着他看?难不成……
这般念头自脑海划过,段子俨脸上一热,暗怒道:呸,不知廉耻的小白脸!
鱼小少爷这一笑,段子俨更是恼怒,腹诽道:光天化日之下,这人也忒不知羞了一些!慢着,壮士是指我吗?有我什么事?我是来保护王爷的,你休想!
“你休想!”
想着想着,段子俨便呼之于口。
鱼小少爷和楚元修皆是一愣,对视一眼,又双双看向段子俨,段子俨恶狠狠地瞪着着鱼小少爷,鱼小少爷被瞪得一头雾水,难道楚元修还未向他说明?既未说明,他这怒意何来?
“鱼少爷只是想让你教她们射箭。”
楚元修对这无名火噌噌噌冒的段子俨也莫名其妙,他明明什么也没说,难道又是连三从中搞鬼?
“啊?”
段子俨的脸上红了又白,他自小被师傅收养,待在点苍山上,与女子接触甚少,曾听山上伙房的老王说,女子皆是妖精变的,越漂亮的女子道行越深,到最后是会喝了男子精血的。
段子俨对女色从来都是有着极复杂的感情,既害怕她们真是妖精变的,又鄙夷她们吸人精血,故每逢遇到漂亮女子,竟是多看一眼也不敢的。
就比如王爷身边那古灵精怪的小女子,看着年岁小,但连三那般自诩精明之人,见了她哪回不是撒丫子就跑?可见妖精不分年岁都能害人不浅的。
这些王爷多半不知,才容那小丫头成日里缠着自己,王爷方才还叫他什么“林瘦”,莫不是已经妖邪侵体昏了头?
唉,有空还得提醒一下王爷。
“段壮士,你不肯?”
鱼小少爷看着他时而恼怒,渐而忧心,再而惆怅的复杂表情,如何也猜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哼!”
见鱼小少爷与他搭话,段子俨又是一怒,保不齐这小子就是被些妖精给勾了魂,派来害他们王爷的,再看那些穿红戴绿的女子们,入了他的眼皆是长着獠牙张牙舞爪的。
总不能让王爷犯险吧?罢了,王爷是救他命的恩人,要吸就吸我的吧!
“去就去!”
见他一副赴死的表情,鱼小少爷怔怔地不明所以,就打了一架而已,何至于记她那么大的仇,竟像是要了他的命一般,看着挺大个儿,缘何气量这般小?
人心叵测,却也没有这么叵测。
烈日炎炎,花园里的花儿都似承受不住,蔫蔫儿地耷拉着,再看那些细皮嫩肉的女孩子们,一手勉强执着弓,一手颤抖着拉着弦,妆也花了,头也晕了,双手似千斤重。一旁的段子俨脸上也有些汗,一脸严肃,半点不客气,道:
“还有半刻!”
女孩子们不听也就罢了,听了这话,抱怨声,叹气声此起彼伏。
“还有半刻?!”
“我受不了了……”
“我也是……”
“肃静!”段子俨半点不客气,当即厉声喝道。
“本公主要休息,看你敢拦我?!”弦月公主气得把弓一扔,急急地往亭子里走,“鱼绾君,你给我出来!本公主让你教,他算什么东西!竟敢对本公主呼来喝去!”
垂着帘子的亭子里,鱼小少爷正在和楚元修对弈,汐若在一旁瞅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胜负,自觉无聊,鱼绾卿吩咐下人做了前日的冰沙牛乳给她,汐若拿着勺子百无聊赖地搅拌着,时不时往嘴里递一勺,再掀开帘子~看一眼烈日下的女孩子,咯咯地笑一阵,久了也觉得没甚意思。
要是连三那混小子来了就好了。
见到弦月公主气呼呼地掀开帘子进来,汐若一副小大人模样地摇了摇头,再沉沉地叹口气,就差没说一句:孺子不可教也。
“公主可是渴了?”鱼小少爷落下一子,抬头问道。
“鱼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弦月公主现下确实渴极,虽是生气,看了一眼汐若手中的冰沙牛乳,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段壮士真是实在,一连练了好一会儿也不歇一下。江阳,让大家都寻个阴凉处,再命下人端些冰沙牛乳去去暑气。”
鱼小少爷说罢又看了一眼弦月公主,道:“哦,我倒忘了,公主吃不惯这些,给公主端杯热茶,要热的,再凉了我可不饶。”
“你!”弦月公主憋着一肚子的气,脸涨的通红,哐噹一声坐下来,道:“你明明知道还这般戏耍本公主,待本公主告诉了父皇让他治你的罪!”
“聒噪!”
ps:我有些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