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我都挺怕放学的。中午也好,晚上也罢。[4000]已经成了一个令我悚惧的数字,如果后面再加上一个[米]字,我会直觉地喘气,难以呼吸,淌汗,手脚发软……冒出一大堆中暑前兆。
但我的感受沈飞显然没有任何怜恤的打算。依然是冷冰冰的一句:“商筱羽留下,其他人——解散!”
又——要跑了吗?
再跑下去,优华中学早晚会因我而骄傲的——从运动白痴到长跑健将,商筱羽的传奇赞歌在优华校园唱响!
“立正,稍息——向后转!”
“沈飞!”只有两天了,还是要就这样全无进展吗?他特意做错事让沈伯伯把他从中央军事学院千里迢迢贬回老家,不就是为这个吗?
“知道要做什么吗?”沈飞的声音仍然清晰,清朗,清润,在我背后响起。
“知道--!”不就是跑嘛!已经练出来了好不好?
“想不想回家?”
“想——呃,不想……”口是心非,唉唉,人生最痛苦莫过于如此言不由衷心口不一啊!
“我是谁?”
汗,这是什么问题?“沈飞啊!”
“商筱羽,今天你不用跑了。”
“嗄?”早知道这样答答题就可以不必跑的话,你早问我早答不就好了?
“交互蹲跳会吗?”
“不会。”
“去教室拿粉笔来。”
“哦。”要干嘛——不是要给我补上体育课吧?可是沈飞大概不会有这种闲心——如果是再换一种惩法,我想,这回,我可能是真完了……
从操场跑上三楼,冲进教室拿了书包和粉笔,再蹬蹬蹬跑回操场,路程其实和跑个半圈操场也差不多了--!
喘着气将粉笔奉上,可沈飞并不接:
“在地上划三个大圈,距离相隔一米左右。”
一米有多长,我怎么知道?
随便画了三个,距离不等。
沈飞没有挑剔,我也就不管了。
可是沈飞的下一句话,让我很晕很崩溃。
“商筱羽,你在这三个圈来回蹲跳400次。”
汗……大汗……瀑布汗……成吉思汗……
我仍然握着粉笔的手僵住了,蹲在地上仰视沈飞,他的脸逆着光,看不清楚表情,一望之下只是被仍然炙烈的夕阳灼得眼晕。
可我的眼睛收不回来,就那么直直地瞪着,看着,模糊,清晰,再模糊,再清晰。
有东西从眼睛里溢出来,眨掉,再溢出来,再眨去。
“事我是已经给你点明了,你再要跟沈飞缠夹不清,我也不会再管了。”
“沈飞追她的条件,是先追到你了再甩掉。”
“你要当救世主,随你。”
救世主啊——可能真的不是那么好当的……
当时我说什么?
“哥,我——我想我还是帮帮他好了!”
“哥,我不会弄伤自己的。”
商筱羽啊商筱羽,你真是笨蛋!别人根本不需要你帮,你还硬要拗个什么劲儿?
脑子里,自己唾弃自己千万遍。
可是,我听见有个很像我的声音,在说:“好!”
我的灵魂像是脱离了我的身体,飘浮在半空,看着那个额上贴着卡通创可贴的女孩,眯着眼睛,背着双手,兔子一样在三个不规则圆圈里跳来跳去。耳边是清冷的报数声:
“一、二、三、四、五……二十一、二十二……三十三、三十四、三十五……”
“五十”以后,声音渐渐模糊,操场上的圈和地面也开始模糊。
闭着眼睛来回再跳几次,黑暗终于接收了光明,昏睡抱走了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