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主帐篷前，一路上碰到的几个巫毒都避开她并用探究的目光注视她，即使心里有些隔应，但都一一回以微笑。
帐篷里响起几个人的谈话声，除了麟也等人，还有切丽和几个之前救治烈火时巫毒的声音。
她掀开帐子走进去，差点踢翻前面的一个正在烧火的小锅炉。
“小心。”
灰岩离这里最近，本来正闭目养神，看到她进来，顺手把锅炉移开了些。
埃雷纱咦了一声，说，“怎么不再去睡会儿呢，我本来还想煮好茶给你们端过去呢。”
茉莉摆手，大大咧咧往地上一坐，“烈火还在休息，我睡不着，就过来看看，反正闲着没事嘛。”
花明脸上一派阳光，笑嘻嘻的，“我们刚刚在聊这里的药草，你可没看到，小纱恨不得扑进草药堆里！”她指了指又钻进旁边一堆草药的埃雷纱。
茉莉早就知道埃雷纱对药草的狂热程度，此时也没太惊讶，只是无奈笑了笑。
一道清脆的声音插进来，“怎么样小魔女，昨天睡的好么？”
茉莉侧头看向说话的切丽，她正品着茶，袅袅烟气遮了她的脸，不变的还是她身上那淡漠的气质。
“不错。”她答，有意聊天，就又说，“说起来刚刚喝的这粥是真的不错，用什么做的？”
切丽吹了吹茶，没说话。她身边的另一个巫毒倒是开口了，她看起来比切丽年轻一点，耳朵上脖子上戴着用花朵串起来的装饰品，浑身冒着朝气，此时说，“里面放的是夷农草米，有滋阴补肾，益气活血，养肝明目的功效。”
花明惊叹，“又是好东西啊，就冲着味道吃一辈子都不会腻啊。”
白浅把她拉回来，“有点甜。”
迦逆点点头，“是有点。”
麟也：“嗯？甜吗？我怎么不觉得。”
七星拍他一下，“那是因为你偏甜食啊！”
这点茉莉倒是深有同感，她和烈火一向偏爱甜食，但是家里的茉莲和渌水不是，每次看他们吃东西就退避三舍，是真的有这么夸张，茉莲还好，吃口淡一点而已，渌水就不同了，有时候煮鱼肉甜一点都能叫半天直嚷嚷自己的牙都要被甜掉了。
埃雷纱此时正拿着本子写写画画，听到他们讨论就头也不抬的说，“不过啊，我看这里的环境不怎么适合作物生长，你们的米是自己种的吗？”
这次没有人回答了，切丽还在面不改色的喝茶，旁边的几个巫毒抿着嘴，时不时看她一眼，好像在看眼色。
茉莉想开口解围。
埃雷纱画着画着也突然发现没声音了，才察觉到大概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准备开口......
茶杯被轻轻放置在草地上，留下细微的摩擦声。
“不是。”切丽慢悠悠回答，“是从附近的城镇运过来的。”
“城镇？”茉莉问，“这里有城镇？”
“嗯。”切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那你们怎么不到那里去生活，这里的条件总是比不上那些......”花明脑子直，原本只随口问了句，但看见有几个巫毒面色已经阴沉下来，在灰岩的皱眉提醒下硬生生闭了嘴。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她小心的道歉。
几个巫毒面色不善的瞪她，比起刚刚的友好，这时看起来有些瘆人。
气氛一时陷入紧张，连白浅唇边的笑意都淡下来。
切丽突然轻笑出来，笑声悦耳，“没关系，我们是没办法在那个城镇里生活的。”她说。
“...因为我们是被驱逐的人。”
被驱逐的人？
“切丽你...”有一个巫毒叫出声来，表情责怪而犹疑。
她摆手阻止她说话，“没事的。”
“这件事不能告诉我们？”她看出她们有所顾忌。
“呵...”她笑一声，“她是怕你们知道后会看不起我们，然后把我们看成敌人。”
茉莉默了阵，“我以为我们对这个问题已经有了共识。”
“所以啊...”切丽从怀里掏出根银色烟管，倒了些烟草进去，探身在炉火上晃了一圈，点燃了烟草。
“我现在不是要告诉你们吗？”她深深吸了一口，接着缓缓吐出，烟灰色的烟圈在空中一点点扩大，随后消散。
“你们经过的那片沙漠，叫作镜土，据说是几万年前存在在这里的一大块镜子碎裂后形成的颗粒，所以这片土地自身形成了一种能力，能够辨别所有经过其中的人，如果身上有一点不纯洁，就会被判以处决。”
“它能在梦中对你进行暗示然后让你永远陷落其中，这种精神上的施压让许多人都因此死在了这个沙漠里，但如果你运气好醒过来，它就会进一步动作以求彻底摧毁你。”
“那这片土地...判断你是不纯洁人的标准是什么？”茉莉低问。
切丽勾起嘴角，笑容讽刺，眼神中带有些许的恨意，“这也正是它虚伪的地方，只要你的血液或是气息与古书上的善人不符，就会被认定为污秽之人。”
“她可不看人的心，只看人的身份。”她姿态优雅的吐出烟气，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微妙的异香。
“我们会被处决，因为我们是邪恶的巫毒，你们也会被处决，因为你们的血液里有魔性...”指尖轻叩烟柄，她说，“如果没有力量，进去之后必死无疑。”
千烨莘问，“那你们被城镇驱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对。”她淡淡的，“城主认为镜土可以护他们远离一切污秽，所以特地命人采集了那里的沙粒，放在城中央，每年都需要对城中所有的人进行检验，以保持他们城镇的纯洁。我们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发现的，随后被赶了出来。”
“所以你们之后就一直待在这里？”
“当然也有努力过回去，毕竟是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地方，不过前任首领也因此被烧死在城镇中心的广场上。”
所有人都是惊讶，“烧死？！”
“对。”她点点头，语气不悲不喜。
花明捂住嘴，“可那是对极恶人的极刑啊！”
她冷冷的笑了，“圣经上不是写了么，憎恶义的，必被定罪。”
“按他们的理解，我们都是恶人，只有烈火才能净化我们。”
“邪教？”麟也皱眉。
“这...肯定是啊！”花明气愤的从地上拔了几棵草，“这都是什么人啊！还有那个鬼地方！哪有这种道理！”
“一群愚昧无知的人罢了。”切丽淡淡的说。
“既然如此，他们还愿意提供食物给你们？”白浅问出关键。
“当然，既然他们已经认定我们是坏人，我们就用人偶对城主的子嗣进行了诅咒，使他们失去所有的健康，城主为了他的孩子便每个月都偷偷提供给我们食物和所需。”
“就是传说中的巫毒娃娃？”
“怎么？”切丽轻笑，“想见识一下？”
茉莉点头。
她伸手，旁边的巫毒立刻递来一只浑身漆黑的娃娃，上面缠满了红色的线，其中血红色的双眼格外骇人。
娃娃的身上有许许多多根长针，钉在它的不同部位。
她从腕间随意拔出一根银色长针，针头有些生锈，突然被猛地扎在了娃娃的胸口处，她的嘴里还念着古怪的咒语。
“你这是...”
“诅咒啊。”她漫不经心的说，“这根针会让他儿子的心像碎裂一样疼。我只有时不时的提醒他，才能让他们更好的履行对我的承诺。”
茉莉的心突然凉了一半，看向切丽正冷笑的脸。
切丽注意到她的视线，笑得像一条奸诈的毒蛇，“别这么看我，小魔女。人总要对自己公平点，这是我所能做的最让我痛快的事了。”
“人们信我们，我们就救他们，人们憎恶我们，我们就毁他们，再公平不过。你看他们这些人不是就做得很好吗？”她冷笑着，黑漆漆的眼睛盯的她头皮发麻。
茉莉挪开视线，说了句累了，率先走出了帐篷。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找理由离开了那里。
帐篷内一下子宽敞了许多，切丽仍旧一口接一口的吸烟。
她身边的巫毒终于是憋不住，开口，“你看他们对我们已经有嫌隙了，把这些事告诉他们做什么呀？”她始终认为只要让更多人信任他们族群，改变他们的错误看法才是最重要的。
切丽失笑，“卡什啊，也就只有你才会这么想了，族群的人可都没这份心了。现在把希望寄托在愚民身上还有什么用呢。”这世上的人还有几个是清明的。
“他们不是对我们有嫌隙，而是在和现实较真。”她补充，“去把帐帘拉紧吧。”
卡什起身，“...我还是不懂你为什么非要执意告诉他们。”
切丽摇摇头，“你看最后被魔性沾上的，能有几个是有好结局的。”她吹了一口气，烟灰被吹散，火星点点，“只不过是一群可怜人啊......”她只不过是想早点让他们认清现实罢了，这以后是什么日子谁知道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