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后,各种店铺陆续关闭,悠长的街道上,稀稀落落的行人走过,寻找附近的旅店。
手心里的五芒阵隐隐作痛,很细小的尖利之感,像拿针在皮肤上一点一点的戳。
所有人坐在地上,均是神色疲惫,沉默不语。
茉莉看着烈火,他虽然不说,但看见他轻瘪的眉头,就能知道眼睛一定很疼。
掏出一小瓶络尾水,滴入他的眼,可以起到暂时麻痹的作用。
“力量在流失。”店主人的名字叫七星,此时正闭眼感受着自身魔力的变化。
流失是一点都没错的,茉莉也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力量从手心处一点一点的流逝。这么一看,在场十二个人的魔力最终都会涌向这个阵的另一端,也就是那个黑巫师那里。
“现在该怎么办...”一个年轻的魔女开口道。
七星挠挠头,烦躁不已,“不好解决啊。”
“有什么办法毁掉这个阵呢?”
在场的魔女除了七星是中阶之外,要么是初阶要么是低阶,还有几个巫师,也是年纪轻轻,并不老道。
茉莉想起自己翻过的导书,“必须要毁掉源头阵才行。”
“要去找他?”
“嗯。”
“怎么找?”
“力量会从五芒阵里流失,离他远,流失就慢,离他越近,流失的就越快。”手心的疼痛并没有那么强烈,说明他离他们还有一定距离。
“那好,事不宜迟。分头行动!”七星给了每人一片白羽,用来传递消息。
“对了!”茉莉突然想起来,“这个城里有没有护卫师?”
七星手掌一翻,一把扫帚出现在眼前。
“没有。”她摇头,这里不是一座城市,各店都是自发聚集起来的,只不过是各人自扫门前雪,更何况,黑巫师不是谁都可以惹得起的,恐怕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帮手。
“好吧,那我走了。”捡起墙边靠着的扫帚,捞过缩小的烈火往怀里一揣,立即腾飞起来。
感受着掌心的痛楚,来判定方位。
即使有些街道仍灯火通明,她也再无暇欣赏。
“最近真是见了鬼了...”她最终还是没忍住,抱怨出来。
烈火从她领口处伸出头来,“最近的事确实有点多。”
“我看这次能把命也给搭进去。”她悲观的嘟囔。
烈火笑出来,亲亲她的脸颊。
“诶...”她叹着气,“本来就没多少魔力,这次看来要被吸光了。”
“以后好好修行,还是可以补回来的。”
“倒是你...”她担心的要死了,他看起来倒是还很轻松,“眼睛很疼吧?”
猫眸懒懒的眯了眯,“嗯...还行吧...”
“骗子。”手心的痛意渐淡,空中一个急转,往别的方向去。
“络尾水的功效虽高,但维持时间短,而且容易产生抗药性,我现在身边也没有其他的药了,你再坚持一会儿。”
“没事,只不过是疼而已。”
“你是疼在眼睛啊!”又不是跟他们一样在手心。
“别担心了。”他无奈,“你刚刚被我吓坏了吧?”
她呐呐,“还好...”
“还好?”
“嗯哼。”
“那你哭什么鼻子?”
“一时激动!”
猫头缩回去,不满的说,“你才是个骗子。”
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她苦笑一声,到这种时候了竟然她还笑得出来,大概最近自己脑子是有点问题了。
不过吓坏了,是真的吓坏了。
茉莉没怎么受过伤,除了摔倒滑跤,唯有一次让她觉得撕心裂肺的,就是前几年扎的耳钉,几个月后恢复的很好,可就是在她换了一个新的以后,左耳洞发炎了,耳垂肿的跟个球一样,长长的钉尾只露出一点点,连钉套子都长进肉里。当她挽起长发和烈火说时,她就看见他的眼神。
那么令人揪心,带着对她的薄责,但更多的却是心疼。
当她看到他这样的眼神,只觉得心生愧疚,心想不应该告诉他的。
他却赶忙拿来药水和镊子,把她摁在椅子上,一边给她消毒,一边说着,“怎么现在才告诉我?以后有什么问题一定要立刻跟我说,听到么?”
她本以为这并没有多疼,即使这耳钉拿不出来,也只不过是在耳垂上划一道小口子,不会有多疼的。
可是她错了,大错特错。
如果有伤口,那么减痛的药是没办法用的,因为个别药物的成分会造成更加严重的感染。所以只能直接下手拔。
他下手真的是毫不留情,按住她的耳垂,拧拽着前面的耳钉,活活从肉里的钉套里转出来再拔出。即使她的头如何躲避偏移,如何因痛楚而倒吸凉气,他都没有任何反应,动作像最最精密的机器一样,严格的执行每一步步骤,捏住她肿大的耳垂,感受长进去的钉套,再用镊子从后面直接伸进去破开她的肉,去把最最里面的套子挖出来。
真是疼极了,像是整个耳朵都燃烧起来,那种肉都撕裂的痛楚,硬是把她的眼泪逼下来。
即流血又流脓,真恨不得他直接把她的耳朵割下来,这么疼,还不如不要了。
好不容易敷上一些草药并包扎起来,她的后背已全是汗水,赖在他怀里撒娇闹别扭,结果环过他的背的手,却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了那湿透的衣服,往上,脖子上的汗迹还没有干。
更像是他洗了一场澡。
当她今天看到他眼中的五芒阵时,什么是不是会危及到生命,什么黑巫师的目的,都全部抛到一边去。
这么好看的一个男人,却因此而显得恐怖。
她的手心针扎一样疼,却疼在他的眼球里。
她真想疼的是她,即使比那疼痛厉害十倍也无所谓,她怎么能忍受他受到一点点伤害呢。
像在肤肉里买了一根线,疼的千丝万缕。
被越加强烈的疼痛拉回神志,立即确定方位通过羽毛报告自己的位置,同时听见其他人传来的消息。
“黑街?”
“对!我看见他了!”
七星:“你先撤出来,等我们过去了再说。”
“行!”
茉莉升高,发现自己离黑街非常远,心里正疑惑,又响起了别人的声音。
“可是我在东大街看见他了!”
“哪里?”
“东大街!”
“可我在南街也看见他了!”又一人说道。
“先别急,都先撤开。”
另一头传来一个温润的男性嗓音,“事情不简单,尽量两三个人一起,尤其是初低阶的魔女和巫师,先聚起来再说。”
烈火又伸出脑袋,小小的猫爪往自己的大眼上懒懒一搭,沉默片刻才缓缓说,“是分身。”
“我这里也有一个,北街麒麟居,来个人。”对着羽毛先说着,随后刻意往后退了一段距离。
“他是故意的,我们在接近,他能感受到。”茉莉皱着眉,“说真的,他这个阵什么时间下的我也没弄清。”
“不出意外的话是在他的火里,如果有一种力量去阻止它,那么这个诅咒就会顺着力量到对方身上。”所以每个人拿魔杖的那只手上都会有一个阵,只是他的力量源于他的双眼,所以这个阵就附在他的眼睛里。
他到底想做什么?
猫眸幽暗。
“怎么样?”七星疾驰过来。
“麒麟居里坐着呢。”
她往下望了望,随后道,“对了,你什么阶?”
“低阶。”
她忧心忡忡,“不知道有多少胜算啊。”
烈火微微摇头。
“那就搏一搏。”七星拉上帽子,转头问烈火,“你刚刚说的分身什么的,有什么说法?”
“把人分裂成好几个个体,但是会削弱力量,而且分身死亡也会对本体造成伤害。”
“多大的程度?”
烈火:“一个人把自己的力量分散出去,如果受伤,力量就各自消亡,最后回归本体的也只会剩一点点,甚至没有。”
“那他岂不是吃亏?”
正准备商量对策,羽毛中却传来一声大叫,“他攻击我们了!”
茉莉一惊,反射性的望向下面,亮着璀璨灯光的无人居,一个老人蹒跚着走出来,躬着弯弯的脊背,撑着拐杖,突然仰头。
月光很亮,在他苍老的脸上撒下一片银白,他肌肤纠结的脸上突然绽放了一个笑容,露出了烟黑残缺的牙齿。
他的笑意渗人,茉莉出了一身冷汗,顿觉口干舌燥。
四周的气息突然变化,他的手指在空中轻轻一指,五指微曲干枯如树枝。
忽而感受到身后一阵强有力的风吹来,随后听见烈火一声呵。
“后面!”
猛地一台扫帚,往后一仰,在风中滚过一个圈,几片枯叶像利剑一样射过眼前,擦过她的额头,在她的眼下留了一道血痕。
翻过来稳住身形,摸了摸眼下,却发现血如泪一般控制不住,沿着下巴滴落。
她呼出一口气。